前來集市的小販和顧客都很多，并不太寬敞的街道，擠占了兩排挑菜來賣的村里人，只留下一條能容三人同時經過的距離。

小販販賣的東西也是各式各樣：

有像小蔓她們這樣，家中靠務農為生，拿出田里的果蔬、圈養的牲畜來賣的；也有些做冰糖葫蘆、糖人出來賣小孩兒錢的；另有一些店鋪、攤位，賣著面條、餛飩、酥餅、農具、家具、雜貨等等。

幾條街上最豪華的，當屬小鎮上唯一的酒樓，以及一家藥材鋪。

雞蛋賣得最快，小蔓和素素的籃子里，很快被搶購一空。隨后，素素擺出來的野生菇，也被出售。至于各自母親挑來的兩大筐蔬菜，則賣的相對較慢，還需不斷跟人討價還價。

起初的一個時辰里，往來的人多些，蔬菜則賣得更快；隨后的半個時辰里，來往的人相對少了，蔬菜賣得更慢一些。

離中午還剩半個時辰，小蔓家只剩幾個大白菜還未賣出，但素素家還剩半筐菠菜。白菜放得兩三日也不怎么影響售賣，可菠菜卻不同，因此素素娘親多少還是有點著急，想待久一點兒，以便多賣出些菠菜。

“素素娘，你幫我看著下小蔓跟攤子，我去把這兩包草藥給賣了。”

眼見自己蔬菜賣得差不多，小蔓娘親將那兩包用草紙包裹的草藥取出來，站起身道。

這兩包草藥，是娘親在山間摘的野生藥，聽娘親說是一些簡單的清熱解毒類草藥。

“好，你去罷。”

素素娘一邊留意著街道上的買主，一邊回應她。

“娘親，我也想去。”

小蔓略略想了想，也站起身來。

她覺得，好歹這也是一個賺錢的路子，小蔓初來乍到，對這個小鎮還不那么熟悉，除了了解草藥的價格之外，她也想多了解一下，這個地方的風土人情。

“行吧，”

娘親猶豫片刻，隨后伸出手來，

“那你就跟我一塊兒吧。”

娘親拉著小蔓，在街道上穿梭。

小蔓留意到，大多其實這座鎮上的人，也并不怎么富裕。衣服穿著，皆是樸素，女人的首飾一類，大多是些極其簡單小巧的簪子、耳飾，一眼便知不值幾個錢，衣著打扮只是相比她們村里的女子好些。

像娘親和素素娘，厚重發白的冬衣上，補著幾個補丁，發髻上也只戴了一支木簪，算是窮困至極。

可即便如此，也掩不了娘親姣好的面貌。

街道上的人已經沒有先前那么多了，但藥鋪還是有點遠。

小蔓跟著娘親左拐右繞的，才到了那家藥鋪。

“來賣藥草了？”

柜臺前，掌柜的看了娘親一眼，又瞥到了她手里的那兩包藥，因此詢問道。

看起來，娘親是這邊的長期“藥販”了。

“是啊，您看看，這兩包藥草值多少錢？”

“好……你等一下。”

掌柜的停下手中的活計，將原本在算的賬本挪了挪，又再看了算盤一眼，記下了先前的賬目，這才取過娘親遞來的那兩包藥，打開看了起來。

“都是些尋常的清熱解毒藥，還是跟之前一樣算，兩文錢。”

說著，掌柜的還把藥草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

“兩包藥，一共才兩文錢嗎？”

小蔓踮起腳，站在柜臺前去望掌柜的，忙問。

“這是你閨女吧？跟你可長得真像……

沒錯，兩包藥一共兩文，這藥的分量有點兒少，而且我們還得曬干了才能賣出去。

小姑娘，要想多賺錢，以后可得多采點草藥過來。”

小蔓難免失望。

雖然賣菜的時候，小蔓就瞧出了這邊的物價并不高，譬如攢了十幾天雞蛋，只賣出三十文錢，又譬如娘親挑的兩筐蔬菜，也只賣了三十三文，只比雞蛋高出三文而已。

可她多少還是對這兩包藥抱有一定幻想。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兩包草藥也只值兩文錢而已。

也對，連娘親這樣的門外漢，也能隨便摘得兩文錢的草藥，村子里那么多人，其他人也知道摘下來賣錢。

因此，這么一趟的話，她們母女也不過只賺了六十五文錢而已。

連一斤豬肉都買不了……

回去的路上，小蔓悶悶不樂，對于知道這層真相，難免沮喪。因此，待走出幾十米后，才反應過來，這并不是回攤位的路。

“娘，”

她抬頭提醒道，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沒有，娘要先去買點兒東西。”

“買東西？要買些什么東西啊？”

小蔓詫異。

就這么六十五文錢，還要花出去一部分不成？

“種·子啊。

咱們把白蘿卜和白菜摘了，留下兩塊空地，不撒點種子下去，怎么成呢？”

這倒是了。

“娘，你有沒有想過，按照這樣的賺錢速度，咱們家是很難攢到錢的。你有沒有考慮過，在這鎮上務工呢？

帶孩子、打雜、做飯什么的。”

倘若娘親能在鎮上找到合適的工作，那自己在家帶弟弟妹妹，也未嘗不可。

“在想什么呢？”

豈料，娘親卻摸了摸她的頭，無奈地道，

“要是能有這樣的工作，娘又何嘗不去呢？

可問題是這鎮上，根本就沒什么工作可做。大多人家開店的話，都是自家人前去打雜的。

能要雜工的，除了官府，就只有那家酒樓，和幾間藥鋪。可是這些地方工人都是滿額的，即便要在這些地方打雜，都是需要通關系，走后門的，哪里輪得到咱們呢？

至于什么帶孩子、做飯，哪里有這么輕松的活計？誰家能有這樣的閑錢？”

小蔓這才知道，這個小鎮的生存條件，竟然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艱難。

她的打算再次落空。

娘親來到一家雜貨鋪，在鋪子里挑選著種子。小蔓則沒有陪伴娘親，而是跑到了鋪子外的一個小販面前，盯著她的貨品，若有所思。

物價低的地方，賣出的東西不值什么錢，可買入的東西也便宜。

三包種子，一共也才三文錢。

娘親買好種子，出來找小蔓，沒想到她卻站在販賣兔崽的攤位前。

“小蔓——該回去了。”

娘親沒有過來，而是站在不遠處的店門口喊。

“娘親，”

小蔓小跑兩步過來，定了定神，在剛才那番思前想后之后，還是決定將自己最初的方案，告訴娘親，

“你剛剛買種子，一共花了多少錢？”

“兩文，怎么了？”

娘親有些疑惑，不明白小蔓這兩天，為何對錢財的數目這般感興趣。

“娘，我是這樣想的。

像我們這樣攢錢的話，要想只靠土里的耕種改善生活條件，不知得何年何月，咱們是得買些牲畜來喂養。

我剛剛問過大嬸，她的兔崽是十四文錢一只。兔崽是比雞崽鴨崽稍貴些，但是投入少，每天中用喂養少量的飯和糠，大多時間它都是吃草的，而且長得又快。

咱們家賦稅繳納了，有八十二文錢的積蓄，暫時作為急用，那我們剛剛賺到的……現在還剩六十三文，你看能不能買兩只兔子回去喂養？

況且，三四個月后，它們也是能配種的，若是運氣好挑了一兩只母兔的話，到時候我們也可以拿小兔崽的出來賣。

您看，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