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的勢力范圍很強大，處處都有曌的耳線，我一直在與曌周旋，好幾次差點就被拿去獻祭了。”

沐輕寒與夜無寐對望兩眼，原來還指望石仙人出谷撥亂反正，現在看來，石仙人都不好使了。

“那現在怎么辦？”

石青玄問道，

“我們想見一見曌，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重生還是蘇醒，還是什么，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莫璃璃會是曌。”

“你們把你們的力量也調動起來，我們瞅個機會看能不能接近這個曌。”

“好！”

三人留下聯絡方式，夜無寐與沐輕寒回到了客棧。

夜無寐受到的打擊很大，莫璃璃怎么會是曌，他的那個可人的莫璃璃又哪去了？相對來說，沐輕寒要冷靜得多。

“夜兄，別著急，等到見面問個清楚，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夜無寐點了點頭。

一整夜，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但都知道，兩人都失眠到了天明。

一早，有探子來報，有大量民眾涌入商丘府衙，就為了膜拜曌，已經出現了踩踏事件。

沐輕寒站了起來，來回地踱著步。

沒有信仰很可悲，有信仰卻很可怕，這種連命都不要的信仰就更可怖了。

夜無寐一直沉思不語，

“我決定了，今夜就去見曌，你可以跟來，也可以不跟來。”

“你今夜就要行動，不能再等等么？”

“再等我就要發瘋了，我不相信，璃璃會是曌，即使璃璃是曌，那一定是她被附身了。你相信鬼神之說么？”

“我不相信。”

“那現在這種情況怎么解釋？”

“我不知道。”

沐輕寒低垂下了頭，面對未知人類是渺小的。

“今夜就去，我要答案，不管她是不是曌，我都要去見見她。”

“好的，我也去。”

“如果她是曌，你會對她不利么？”

夜無寐小心地問沐輕寒，沐輕寒沒有回復，眉頭卻一樣蹙著，如果莫璃璃就是曌，自己是否也能像對待林若楠一樣兒，二話不說的把她往死路上逼？

沐輕寒的內心顫抖了。

“不，不可能，璃璃不可能是曌。”

“如果璃璃是重生的曌呢？”

“那我就殺了她，再自殺。”

“你不用自殺，我會殺了你。”

兩個人討論著你死我活，偏偏出奇的平靜。

石青玄推門而入，

“你們，你們不會也被洗腦了吧。”

“仙人放心，我們很正常。”

“那你們剛才說的是正常人會說的話么？”

“。。。”

夜無寐與沐輕寒都選擇不說話。

“你們今夜就要去強見曌？”

“是的，石仙人，你不用勸我，我心意已決，如果璃璃真成了曌，我會先殺了她再自殺，如果沐兄想代勞，也是可以的。”

石青玄搖了搖頭，

“那我就陪你們走一遭吧。”

“仙人，我們這次去抱的都是有去無回的打算，您是仙人，早就跳脫紅塵之外，沒必要趟這趟渾水。”

“不管怎么說，璃璃都是在我的山谷出事的，我無論如何也要給你們一個交待，給綠珠一個交待，你們不用多言，我自有主張。”

夜無寐與沐輕寒便沒再說什么。

等到月上中天，三人都換了夜行衣，直奔曌而去，這日曌竟然沒有在商丘府衙，而是宿在了商丘城外的一座寺廟里。

寺廟里的和尚都被安排在了前殿，整個后殿戒備森嚴，除了守衛，有極少的幾個信徒來往侍奉，個個悄無聲息，完全聽不到交談之聲。

三人的武功都非常卓絕，很快就鎖定了曌的位置，等四周都安靜了下來，三人消無聲息地潛進了曌的房間。

房間里光線非常差，就著清冷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有一個戴著烏金面具的人端坐在床沿，卻并沒有盤膝而坐，而是就這么安靜地坐在床沿，如同一個假人，一動不動。

夜無寐與沐輕寒都望向石青玄，石青玄剛想上前，被夜無寐拉住，夜無寐用口型說道，

“石仙人，你躲在暗處，做后援。”

石青玄點了點頭。

夜無寐又用口型對沐輕寒說，

“你站在門口的位置防止有人靠近。”

沐輕寒想了想，最終點了點頭。

夜無寐一步步地靠近曌，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揭了曌的面具。

在面具被揭開的剎那，曌的眼睛睜了開來，同時有無數金色的盅蟲從曌的身后沖了來了，瞬間淹沒了房間的一切。

石青玄飛快地旋身出手，平地仿佛卷起了一陣颶風，瞬間將夜無寐與沐輕寒拉離翻出了窗外，同時整個寺廟警鈴大作，無數曌的信徒奔了出來。

石青玄一見形勢不妙，與夜無寐沐輕寒點了點頭，三人立即施展輕功遁了。

如此奔逃出十數里，三人才停了下來，石青玄問夜無寐，

“你看清面具后的那張臉了么？”

夜無寐點了點頭，

“是她么？”

沐輕寒緊張地追問道，

“是。”

夜無寐的聲音很輕，卻聽著無比的沉重。

石青玄拍了拍夜無寐的肩膀。

“回去吧，石仙人，你現在宿在哪里，不如和我們一道回客棧，有事也便于商量。”

石青玄點了點頭，三人都心事重重地回了客棧。

幽暗的房間里，“曌”端坐著，面具已經重新被覆蓋在了臉上，門被輕叩了叩，有下屬進來，

“尊敬的曌，一切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曌”緩緩地站起身，緩緩地邁步走向門外。

一大早就有線人來報，曌將乘坐巨大的轎輦前往城中法華寺展露神跡。

“我們也扮著信徒去看一看。”

沐輕寒立即建議。

石青玄與夜無寐都無異議。

三人簡單換了換裝，扮作普通百姓涌向了法華寺。

法華寺人山人海，沒想到短短數日，曌就聚集了如此多的信徒。

照這樣的發展勢頭，全國都要淪陷。

法華寺的正殿，“曌”端坐其上，上面黑壓壓的跪了一地的信徒，有一名護法執事代為宣講乾坤教的教義，

“萬般皆苦，如何逃離，皆看各人修行。跟隨曌，曌引導我們，走向光明。”

大而空的話語卻讓眾信徒的臉上呈現出極度的狂熱。

夜無寐冷眼瞅了瞅周圍，發現很多人都在熱淚盈眶地聽著，還不住的點頭附合。

“曌”端坐在上，紋絲不動。

夜無寐的眼中流露出復雜的神色，莫璃璃，你怎么了，你真的是曌么？

一番冗長的講道，輪到曌展露神跡了，只見“曌”緩緩站立起來，一振衣袖，雙臂舒展開來，有無數利箭朝著曌射了過去。

夜無寐嚇得立即就要出手，卻被石青玄死死拖住，只見利箭洞穿了曌的身體，曌卻只是緩緩地將雙臂伸向天空。

曌的執事護法開始說道，

“人生來就是滿滿的罪惡，曌在替我等贖罪。”

在一片贊頌聲上，曌緩緩放下手臂，緩緩坐了下來。

等到儀式結束，曌站立起來，緩緩轉身，向后殿走去。

眾信徒開始流淚，

“感恩曌替我等贖罪，為我等消災解難，帶領我等跳出三界，永脫六道輪回之苦惱。”

夜無寐幾乎不能控制自己身體的顫抖，那些射穿曌身體的利箭還釘在墻上，帶著腥紅的血跡，不可能作偽。

這是致命的傷害，普通人是絕對不可能存活的。但是曌依舊活著，這怎么解釋？

難道，莫璃璃真的是曌？這世間真的有救世主的存在？

石青玄看了看夜無寐，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眾人更加迷茫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急報而來，朝中也出現了曌的信徒，蕭青懇請沐輕寒立即回京，坐鎮京都。

沐輕寒三人只能立即回京，畢竟如果朝中都被控制了，那沐輕寒真的就不用再回去了。

到了京都，沐輕寒徑直回皇宮去了，夜無寐將石青玄領到了夜宅。

石青玄第一時間去看了綠珠，綠珠現在不僅口不能言，還非常的害怕風和光，一直躲著，口里嗚嗚咽咽，石青玄搖了搖頭，默默地退了出來。

京都告急，二十年前的浩劫，曌一直隱于幕后，如今曌直接出世，勢力發展的無比迅猛，信徒們擁著曌，直奔京都而來，

“他們到底想干什么？難道曌想當皇帝？”

夜無寐問沐輕寒，

“他要想當皇帝，也不是不可以，我本來就對當皇帝不感興趣。”

“曌不能當皇帝。”

“你為什么這么說？”

“你忘了，那天晚上，撲面而來的盅蟲。這是邪，自古邪不壓正，這是天道。”

“可是天道里沒人能夠不傷不滅。”

夜無寐沉默了。

京都再一次被圍，不同的是，以前來的是盅蟲大軍，如今圍城的卻是血肉之軀。

曌巨大而華麗的轎輦再次出現，那個戴著烏金面具的曌高高坐在轎輦上，俯瞰眾生，如同神袛。

有護法執事出列，沖著京都城喊話道，

“曌的光芒照耀大地，爾等速開城門，恭迎神明！”

眾信徒也隨之呼喊，如同江海，滔滔不絕。

城樓上，沐輕寒隔空凝視著曌，只見轎輦上的曌微微抬起了頭，與沐輕寒對視。

夜無寐與石青玄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城墻上。

“此乃皇城重地，國之重地，閑雜人等速速離開！莫要滋事！”

守城的將領開始回話。

然而信徒們開始出現騷動，呼喚開城門的聲音越來越大。人海如潮水般往前涌動，死傷踐踏，卻根本阻止不了向前的腳步。

守城的將領臉上呈現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這些人如同沒有腦子一般直往前沖，不管不顧。這些人是怎么了？

然而，就是踏著尸體，他們的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沖進城門，迎曌進京。

“怎么辦？”

石青玄與夜無寐都看著沐輕寒。沐輕寒冷著臉看著城下前赴后繼的信徒，天人交戰。

石青玄與夜無寐卻不等沐輕寒回答，互相點了一下頭，立即如大梟般縱身躍向曌的轎輦，就在兩人飛快的接近轎輦時，曌旋身而起，三人在空中遙遙對擊了一掌。

夜無寐與石青玄只感到胸中的血液都在激蕩，這不可能是莫璃璃，莫璃璃不可能有這么高的功力。

很快，曌的信徒圍了過來，幾乎是一擁而上。

石青玄與夜無寐此行太過武斷，不死非傷不可。

沐輕寒已經抬弓搭箭，沖著曌的方向射出一枚帶桐油的火箭，桐油的香氣隨著火箭竄了過來，夜無寐與石青玄驚奇地發現，曌的行動明顯遲緩了下去。

桐油，還是桐油！

沐輕寒也很快發現了這一點，無數桐油火箭射了過來，曌竟然直直從空中墜落。

石青玄一個旋身，飛速地追過去。

突然，曌的身體開始透出詭異的紅光，如同千萬根絲線割破身體，只聽砰的一聲響，曌的身體竟然炸裂開了，無數金色的盅蟲一下子全部沖了出來。

盅蟲所經之處，無人幸免，瞬間化為白骨。

信徒們都在吃驚回望，都被眼前恐怖的景象震攝。

“桐油，快放桐油箭！”

無數飛矢撲天蓋地地落了下來，盅蟲紛紛墜地，信徒也不能幸免，不是被蠶食成白骨，就是被桐油箭射中，或者被火燒死。

又有無數盅蟲從信徒的身體里鉆了出來，信徒們個個大張著嘴巴，一動不動的站立，形如僵尸。

漸漸的，脫離了宿主，盅蟲的生命力越來越弱，紛紛掉落的地面上，燃起一縷黃綠的煙，風吹起，漸漸消散。

城墻上的人目睹著如煉獄一般的城下，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石青玄與夜無寐悄無聲息地飛落到城墻上。

沐輕寒機械地轉過頭，

“人呢？”

“沒了。”

石青玄搖了搖頭。

夜無寐則仿佛失了魂魄般，眼前一黑，一口心頭血直接濺了沐輕寒一身。

曉月姑娘及時出現，扶了夜無寐下去。

沐輕寒回頭望了望城下的一地尸體，又望了望石青玄，

“危機已解，你剩下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我這個老頭子也該回十萬大山了。”

“仙人，十萬大山的山谷已毀，仙人要不留下來吧。”

“還是算了吧，孤苦慣了，認命吧。”

石青玄也走了，只剩沐輕寒佇立在高大的城墻上，呼呼吹著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