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斯言從居民樓下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消失在地平線。

暮色在天邊降臨。

他下到一樓，鼻尖嗅到一股腥濕氣。

“慕先生。”

身后黑漆漆的樓道，冒出微小的聲音。

他敲了敲白色的墻壁，樓道里的應急燈亮起。

微弱的白色光芒下，他瞧見夢零舟渾身濕漉漉，靠在墻壁站在那，新裙子上染滿了大片的污血。

他邁著長腿幾步到她身邊。

“這是怎么了？”

“臭...”

慕斯言看了看樓道，仔細檢查確認后才將自己身上套著的灰色衛衣脫下，遞給零舟。

“換上。”幸好他內里有件白色襯衣。

零舟下意識接過。

“我在外面守著。”說完，他立即轉身走到樓道口處背對零舟站著。

聲音止，燈熄滅。

從慕斯言身軀四周擠進來的微弱光芒，勾勒出他的背影，肩寬腰細。

零舟看著衣服猶豫幾秒后，挪到黑暗處將臟衣服換下，套上他的衛衣。

她在黑暗中動作輕微，慕斯言在樓道口保持姿勢，兩人都盡量不出聲防止燈點亮。

“好了嗎？”

慕斯言聽見身后的腳步聲，一動不動問道。

“好了。”零舟回。

他放心回頭，看到后的第一秒就愣住了。

男士的衣服本就比女士的要寬松些，她身形瘦弱，穿上他的衛衣后像極了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裳，十分不搭。

“慕先生，怎么了？”零舟面目表情盯著他呆愣的眼睛。

“沒什么，只是覺得....”他回過味，微抿下唇想了想。

“覺得什么?”

“...可愛。”

“可愛?”

“嗯。”慕斯言平復好情緒，肯定道：“真可愛。”

“謝謝。”零舟就當是他給予的夸獎。

“現在能聊聊到底發生了什么嗎？”

零舟點點頭，伸出手攤開手掌，手心里躺著一個小玩具。

慕斯言瞳孔放大，他認得這個玩具，就算缺了邊邊角角他也認得。

“在哪里撿到的?”

“后邊，小池塘。”

“怎么去了那里?不是在乖乖等我嗎？”

“跟隨妖的氣味。”

“妖...”慕斯言的情緒瞬間波動。

“嗯，順便救了個小男孩。”

“那...那妖...”

“已經被我斬殺，尸骨無存。”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可若是被普通人發現有妖，必定會掀起巨大恐慌。

“做得好。”慕斯言抬手想觸碰她的發絲。

零舟卻在觸上去的那一刻躲開了，她不喜歡別人摸她的頭。

慕斯言不在意的笑笑，收回了手。

“走吧小妹妹，我們回去。”

兩個人一前一后隔著半米距離，向著車的方向走去。

回去路上，慕斯言手臂撐著車窗，手腕支撐著腦袋，透過玻璃看著窗外一眼而逝的街景。

他沒有開窗，他怕外面的風灌進來，會冷到自己身旁的那位“小保鏢”。

思考其他事的同時，他也在想。

她那么瘦弱，是怎么當上除妖師的，又為什么會來干這種買賣...

她的一切都是個謎。

而另一邊的零舟，只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次側邊的男人。

或許是她視力極好的緣故，一眼她就瞧見了男人眼里淡淡的陰郁。

這不多見，卻與她無關。

她沒忍住，出聲提醒，“慕先生，那個孩子會交代一切，會有人調查的。”

那池底的白骨，會被人發現，會被人認領。

“嗯。”慕斯言很輕很輕地回應了她一聲。

━

回到別墅后，零舟洗了個澡，舒舒服服睡了8小時的覺。

第二日，她按照早餐時間起床。

“早安。”

她給娃娃打招呼，抱起它。

路過臥室沙發時，看見上面重疊在一起的衣服。

昨天回來后，慕斯言根據她在服裝店里量出的尺寸給她選購了很多衣服，送到她住的房間。

她直接無視新衣服，拿起自己那條已經洗凈吹干的小白裙換上。

剛出房門，在樓梯上準備下樓，就被主臥里的人叫住了。

“小妹妹，過來陪哥哥看看早間新聞。”

她拒絕，“慕先生，我要享用早飯。”

“你的早飯我讓李阿姨送到我房間了，過來吃。”

零舟無奈走進他的臥室。

很寬敞，臥室有單獨的就餐區，室內的排風做的很好，換氣很及時。

零舟看了一眼桌子上為她準備的食物，都是她昨天吃過后最喜歡的那幾種。

被別人掌握喜好對于她來說并不是件好事，可味蕾對美食殘存的記憶令她屈服，還是坐下了。

面對他目光，她面不改色，“我的娃娃餓了。”

“那就吃吧，記得讓娃娃多吃點。”慕斯言瞧了一眼她懷里的藍色玩偶，打開電視。

【早上好，現在為您播報下一條新聞。】

【昨日一社區的小孩失足落水被一名路過的女士救起，女士確認小孩沒事后離開，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零舟放下手中的勺子，看向電視機屏幕，里面正播放著監控攝像拍下的她昨日救起小男孩的全過程。

所幸，因為像素原因，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慕斯言見她看得認真，打趣道：“妹妹現在是無名英雄，哥哥改天讓人給你定制面錦旗，好不好？”

零舟沒有理會，繼續聽著電視里播報的內容。

【根據落水小孩家長的敘述，警方昨日晚連夜抽干池水，發現池底一具孩童白骨...目前DNA還在鑒定中...】

她轉頭，“他，就是你去那里的目的，對吧？慕先生。”

“嗯...”慕斯言與她對視，嘴里食物難下咽，雙手握緊，“是我害了他。”

“是妖。”

“不，是我。”慕斯言苦笑著低下頭，“我去那，妖是跟著我去的。”

就在他剛被妖纏上的那會兒，以為盡量低調生活，隱入人海在大眾眼前消失一段時間，就可以避開那些東西，可它們如影隨形，無處不在。

零舟靜靜聽著他講。

“我送他的玩具上面有我的氣味，我離開后，妖就偷偷殺了他。是我...他的父母不知道妖的存在，以為他是被壞人拐走了，這些年用盡全部精力尋找他...”

“所以，你去的是他的家。”

“物質幫助能給我帶來一點安慰...起碼能...”

起碼可以消減他的愧疚。

“不是你的錯，是妖。”零舟冷靜地安慰他，“你也是受害者。”

“妖已經死了。”她說。

“不夠。”他的內心沒有得到任何慰藉，還有妖背后藏著的人。

面對他的執拗，零舟內心生出些懷疑，“結界...是你破壞的？”

“是。”慕斯言坦然。

引蛇出洞，引火燒身。

零舟看著他，目光流轉，意味不明。

電視里的主持人正在做著總結。

【請各位家長看好自家小孩，盡量避免他們去到危險地點，家長不該粗心大意，馬馬虎虎，應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多多關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