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莊坐落于古都京城城郊的一片竹林后頭,因著整個山莊臨湖靠山,還有四季常青的竹林做遮擋,便是一年四季都是陰涼的,也是先帝明昌帝最喜愛的避暑之地。青云山莊占地之大,南邊靠山,北邊臨湖,既可爬山觀景,又可劃船游湖,其內又建設雅致精良,奇花異草數不勝數,是以現在的皇室貴族都喜歡在這里舉辦宴席。
因著地處偏僻,戒備森嚴,一般的百姓幾乎都不會到這里來,除了趕上皇室宴席,就比如今日的六皇子十五歲生辰,一些平民百姓有的為著長長見識,看一眼這些皇室貴族,有的拼著運氣,看看能否在這些奢靡盛宴里頭撿個漏,便有些膽大的守在唯一戒備松懈點兒的湖對岸,哪怕一無所獲,也就當湊個熱鬧。
今日一大早,就見青云山莊門前車來車往,直至快到午時才少了許多,而里頭的主宴席之地也是漸漸熱鬧了起來。
古都國民風開放,并未有女子需得藏著掖著捂著的傳統,因著男女同席都是常事兒。個別家風嚴的,未出嫁的,害羞的,不敢見人的,也最多拿面紗遮一下,意思意思。
六皇子親母地位較低且早早離世,雖不是皇后所出卻從小養在皇后身邊。當今皇后仁和,雖不是親生的卻是對六皇子半點不差,上心程度與親生的太子一般無二。這不,六皇子生辰宴,皇上雖是事務繁忙不能親自到場,皇后娘娘卻是來坐了場子,親自主持宴席。
陸依依為一品晉安夫人,又是陸家嫡女,因著陸家老太爺為當朝太子太傅,所以與皇后的關系較之常人要親近些。此時她坐在側位,陪著坐在主位的皇后和六皇子瞧著底下人漸滿,隨著旁邊宮人的一聲長長的“宴起!”
便隨著眾人起身行禮,異口同聲道一番祝詞,接著等著雍容華貴的皇后笑吟吟道,“平身,大家不必多禮。”這才又隨著起身,安穩落座。
接下來便是各家依次上前的祝詞賀禮了,陸依依無心去看,她只是瞧著下頭的一個空位心里有些發緊,心里琢磨著為何人還沒到。
按理來說智川答應會來一般就不會遲到,是有路上什么事兒給絆住了?
忍不住派身邊的丫鬟下去打聽,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陸依依越發坐不住了,心里慌亂,攥著帕子的手也越來越緊,自從三年前那事兒之后,如今的她可是怕極了。
終于,當那一抹月白身影出現在宴席中央,一聲長長的“靖安世子到”似是定心丸一般,陸依依松了口氣,也松開了那被揪的皺巴巴的手帕。
葉智川今日一襲月白色錦繡長袍,底色月白,卻又用銀色絲線在衣擺上秀了祥云暗紋,腰間玉帶束起,僅掛著一枚玉佩。墨發挽起由玉冠固定,雖無過多裝飾,但在他身上卻是一點也不顯的素凈,被他那張俊俏的臉襯托著,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雅致。
“皇后娘娘,六皇子安。”
瞧著他垂眸彎腰,抬手對著主位上的皇后一禮,雖是并未多語解釋為何來遲,卻是沒人會在意。畢竟靜安世子自兩年前被救回之后便性格大變,對人冷淡,少言寡語,人盡皆知。如今他能出現在這兒,便已是出乎一些人的意料了,這就比如今天的大壽星,六皇子葉景和。
“靖安世子不必多禮,快入座。”皇后知曉他的性子,并不計較,反倒是因著他能來,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小小插曲過后,宴席繼續有序的進行著,歌舞不停,底下敬酒的交談的獻藝的,熱鬧非凡。
六皇子與葉智川從前便是同在春齋學府一起念過書,雖是這兩年相見不多但從前同窗之時也是關系極好的。此時看著他落座,終是忍不住朝著皇后看去,剛巧皇后也是看過來,懂他心思,笑著點點頭,
“去吧。”
六皇子便是馬上站起身,輕快的朝他走去。
“懷真,許久不見,可有想我?”
懷真,便是我們這位靖安世子的字了。
身為大壽星,葉景和今日穿著一襲赤色底紋繡著祥云的廣袖長袍,隨了皇室這一脈的好基因,他相貌也是絕佳的,特別是笑起來臉頰上那兩個淺淺的酒窩,給他增添了許多稚嫩純粹,瞧起來就像個無憂無慮的貴公子。
此時他彎著一雙眼笑瞇瞇瞧著眼前的好友,一屁股坐在了他對面。
言說我們這位六皇子,雖是有著皇后的寵愛,但終歸是無權無勢無人可靠無處可依的,相較于太子葉景瀾的雍和高貴克己守禮,戚貴妃所出五皇子葉景軒的氣宇軒昂傲世無雙,六皇子葉景和倒是平易近人隨和多了。
“沒有。”
葉智川抬眼看他,如畫的眉眼沉靜如常。
葉景和倒是沒料到他葉智川能回答的這么干脆利落,只見他臉上的笑僵了一僵,旋即倒也不介意,托腮看他,仍是笑瞇瞇的,
“你說你現在這性子,可真是不討喜,要換我那五皇兄,怕是早就被你氣的抽鞭子了。”
“此話若是五皇子知曉,怕也是要抽鞭子的。”
慢條斯理的倒了杯茶,葉智川面不改色的朝他推了推,做了個“請”的手勢。
瞅著自己眼前的那杯茶,葉景和一瞬間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只覺得心中郁結,睜大眼睛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起來一飲而盡。
“哼!你靖安世子再變里頭也還是從前那個葉懷真,可真是半分虧也不吃!”
葉智川沒再跟他嗆了,只是默默將他面前那只杯子添滿,而后抬頭靜靜看著他,琥珀色的眸子越發深邃。
葉景和被他這眼神看的心底有些發毛,索性撇開頭移開視線,不跟他對視。
“沈熙今日可來了?”
“奧,來了,不過喝了杯茶就去北邊湖里頭游船去了。他沈司玨一天到晚心思深得很,三年前大理寺任職之后平日里見他一面都難,這回明面兒上來給我過生辰,指不定暗地里又在調查什么線索呢。”
葉景和說的起勁兒,都沒注意到葉智川什么時候已經起身,邁著步子朝著北邊兒去了。
因著今天六皇子生辰,平日里寂靜的湖面上倒是多了幾條船,其中有一條倒是與眾不同一些,幾乎是其他的兩倍大,還是雙層的,最是獨特。
此刻這條算得上豪華的船正靜靜地靠在岸邊,還未發動。
確定了目標,葉智川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的朝那條船走去,誰料剛到甲板上,便聽到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
“靖安世子閑情雅致,是想在這個美好的日子里與鄙人一起游湖觀景嗎?”
稍稍一頓,葉智川抬頭看向二樓,只見二樓雅間的欄桿上半躺著一個人,此人一身藍色束腰云袍,衣擺上頭繡著竹葉,腰間掛著一枚別致的黑色佩飾,此時他翹著二郎腿枕著胳膊,臉上還蓋著把折扇。
雖是瞧不清楚臉,可單看身姿卻仍是能讓人覺得這人氣度不凡。
“大理寺沈熙。”
“正是在下。”
一陣風吹來,不知何時,那原本還在二樓躺著的人已到了夾板上,此刻正站在葉智川身后。
“靖安世子找在下可是有事?”
緩緩轉過身,葉智川便瞧見那人稱大理寺一把手的順德王府的沈世子,正雙手執扇,行了個淺淺的禮。
他嘴邊噙著笑,一張臉白暫透析五官俊俏,那雙帶笑的桃花眼似是含著萬般風情,右眼下恰到好處的一顆痣,瞧著人多了些風流。卻又因他灑脫成性,氣質脫俗,時而風度翩翩,時而放蕩不拘,倒是不顯嫵媚,反而有了一種反差的魅惑。
無端變化無常,翩翩俏公子,風流自倜儻。
大理寺少卿沈熙沈司玨,此人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