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

紀然走到一半，又從珠簾后探出頭來，帶著盈盈一笑，說道：“今兒我睡床，你睡地板。方才我讓小廝在地上鋪了個被褥，我探過了，厚實得緊，睡一晚上絕對不硌身子。”

說完，還十分嬌俏地向一臉不可置信的楊言揮揮手，道了聲，“晚安~”。

楊言震驚道：“你這是在虐待親夫！”

紀然的聲音自珠簾后遙遙傳來：“虐待個鬼鬼！明兒賺不到錢，咱倆就去睡大街，喝西北風！”

再度將了可憐巴巴的楊言一軍。

楊言沒聲了。

理虧，還能怎么辦？

楊言無它法，只得默默脫了衣裳準備沐浴。

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楊言一腳踏進浴桶的時候，水里的冰涼讓他十分沒有風度地“嗷”一聲喊了出來。

他郁悶地看了一眼已經吹滅了床邊燈的紀然，心道一聲，“此時夫綱不振，來日怎生做那一家之主？”。

但……

楊言瞅了一眼這已經冰涼了的洗澡水，又瞅了一眼已經昏暗下來的寢室，還是毅然決然地一腳踏了進去。登時，透體冰涼。

夫綱，要振。

但，還是得先洗澡。

冷水澡的滋味不好受，楊言飛速沐浴完畢爬出來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撩開珠簾，就見那大得不像話的床前鋪了個小的不像話的地鋪。

厚實歸厚實，可放著床不躺跑去睡地鋪，那腦子多少有點毛病。

于是乎，首輔大人悄無聲息地摸黑爬上了床。

紀然這兩日來著實有些累著了，尤其是今天還碰到了個變態打劫的，這一挨著床，抱著被子，馬上就睡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是以，她對楊言偷偷摸摸爬上床來一事，分毫不知情。

楊言這廝一爬上床來，就朝著熟睡的紀然貼了過去。他本以為紀然會嚇一跳，卻沒想到她睡得昏昏沉沉的，連自己被攬到了懷里都不知道。

楊言因著洗了個冷水澡，身上有些微涼。乍一抱著紀然溫熱的身子，楊言的心里不由有了一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溫馨之感。

他既無奈又溫情地吻了吻紀然的額頭，把心頭的綺思給抹了去，伴著紀然的呼吸，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紀然是被鼻尖處傳來的熱氣給熱醒的。

她嘟囔一聲，睜開眼，入眼不是別的，正是一片白花花的、堅實的、楊言的胸口。

而自己的鼻尖因為靠得胸口靠得太近，所以被自己呼出來的熱氣給熱到了。

紀然沉默地抬頭，發現楊言正抱著自己睡得正香。

夭壽了。

自己活了這么多年，就這么跟才確定關系的對象同床共枕了？真真是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啊。

雖然紀然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了豬跑。自己身上毫無異樣，表明楊言這廝果然是個正人君子。

楊言的一手墊在紀然的脖頸處，一手虛搭在她的腰間，將整個人都環在了他的懷抱里。

紀然仰頭看了看楊言光潔的下頜，雙手也不由自主地環上了楊言的腰。

她在晨光熹微中閉上了眼睛，安安分分地靠在楊言的胸口。

她聽見楊言沉睡時沉穩的心跳，聽見楊言綿長而輕柔的呼吸。

透過單薄的衣衫，兩人的體溫相互交融、感受。

紀然滿足地喟嘆一聲，又睡了過去。

原來，這就是與愛人相擁而眠的感覺嗎？

不知過了多久以后，楊言被照到臉上的陽光喚醒。

房內掛了兩層窗簾。

一層是厚厚的棉麻，一層是柔和透光的紗簾。

昨晚睡覺時，因著天色已暗，便沒有將棉麻窗簾給拉起，僅拉上了紗簾，微微擋著夜中晚風。

秋日的太陽出得不算早。

楊言躺在床上看著外頭的光景，心下粗略一合計，估摸著已經是亥時了。

他微微低頭，鼻尖便傳來紀然發間的香氣。

紀然還在睡著，像只安靜的小兔子，乖乖巧巧地抿著耳朵，在他懷里安眠。

想起昨晚她坑自己的樣子，睡著的她，果然是可愛不少。

楊言輕輕巧巧地吻了吻紀然的額頭后，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得先去打聽打聽，那塊巨石到底如何了。

出門房門下了樓，就見胖掌柜打著長長的呵欠在柜臺里叼著個金鑄茶壺，喝得愜意。

雖說那胖掌柜的眼睛被肉擠得就剩了一條縫，可那眼神卻是犀利得很。他一眼瞄到了從樓上走下來的楊言，立馬一手把茶壺拎著，開口喚道：“哎呀！少年人！早上好呀！”

楊言被胖掌柜這包含深情的一聲唬了一跳，心頭不由懷疑起這胖掌柜的性別取向。不然，為何偏偏不叫別人，唯獨一見著自己就如此熱情？尤其是昨晚初見，竟還給自己送了那藥，差點搞出了大事情。

哎，奇哉怪也。

楊言眉毛一抖，還是彬彬有禮地回了一句：“掌柜的，早上好。”

“哎呀，真是早。”胖掌柜把小茶壺放到一邊，一邊竄出了柜臺，一把拉住楊言的衣袖，把他拉到了柜臺邊上。

楊言看著胖掌柜用著球一樣的身材做出了如飛一樣的動作，不由抽了抽嘴角。

昨兒怎么沒發現這胖掌柜的身手如此敏捷？

只見這胖掌柜不停挑著眉毛，笑得近乎一臉八卦地說道：“哎喲，少年人。你今日怎么起得這般早啊？”

“……”楊言無言以對。

果然，不能抱著正常人的心思來看待這老不正經的胖掌柜。十句里有九句都是不正經的，唯一正經的只有那句“哎喲，少年人”。

見楊言不說話，這胖掌柜笑得更歡了：“矮油，少年人！年紀輕輕的，你怎么就不行了呢？還是說，你昨晚沒吃我給你那大補丸？”

楊言感覺自己的額上已經青筋暴起了。

不行你個大頭鬼啊！

還有，再提那破藥，我真跟你沒完！

楊言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把心中要把這胖掌柜抓來胖揍一頓的心思給強壓了下去。他皮笑肉不笑地扯出一個頗有些猙獰的微笑，把話題岔開道：“掌柜的，聽說咱們這通往柳州城的路被塊天降巨石給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