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嘛？”楊言總覺得這位胖掌柜諂媚的笑容下潛藏著什么了不得的陰謀。

“小老兒就是……就是想，楊公子您能不能與那顧公子說一說？別讓他那群手下總是板著個臉的，怪嚇人的。也別老穿戴著那大黑斗篷，一群人，黑黢黢地往那一坐。知道的客官倒不會說什么，也就以為習武之人也就那樣。可不知道的，還以為小老兒請了一堆跳大神的，青天白日里遮著身子跟腦袋，不能見光。”胖掌柜越說，面上的表情就越發(fā)委屈，“您也知道，近年來朝中一直在打擊邪教和沒有經(jīng)過登記的非正規(guī)組織。這些人這么一搞，小老兒的客棧要是真被人舉報了，那可怎么辦吶！”

“呃。”楊言終于明白，“無言以對”是個什么感受了。

楊言有些幸災樂禍地想，要是顧云飛知道，他那群手下被人當成了沒經(jīng)過朝廷登記在冊的跳大神的，不知道會有什么想法。

楊言想到此，不由又想起了顧云飛在畫舫上說的那些話，不禁心有戚戚焉。誠然，顧云飛是個有抱負的人、是個一心為國為民的人，可惜，就是太過耿直。這種性格在朝廷上，可不是討喜的。

楊言昨日也見過了顧云飛的手下，那群人也不愧是顧云飛手上調(diào)教出來的。雖然對待平民百姓也沒什么架子，但身上那股子快接近兇殘了的浩然正氣，著實令人不敢靠近。

胖掌柜瞧著楊言的神色，感覺楊言有了些動搖。于是，他腳下一軟，直直抱著楊言的大腿，哭嚎了起來：“哎喲！少年人吶！小老兒這做點生意真心的不容易啊！別看人家都說這客棧家大業(yè)大，是那些小本兒買賣比不起的。可咱人力成本要吧？水、柴、燈燭之類的成本要吧？食材大宗采購，其中總會有些壞的吧？這些成本也是要算的。小老兒要支撐著這個家業(yè)，真的太不容易了！”

胖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淚，把楊言給看得連連往后挪，嫌棄萬分。可這胖掌柜這大腿既然抱上了，又哪里肯輕易放手？

“少年人吶！請你一定要幫幫小老兒啊！小老兒相信，只要您肯開口，顧公子他一定不會拒絕的！”胖掌柜抱緊大腿不松手。

紀然被胖掌柜這聲音給吵醒，再度悠然轉(zhuǎn)醒。

她睜著眼睛看了看楊言的下頜，發(fā)現(xiàn)楊言的喉結(jié)似乎在顫抖。耳邊，胖掌柜的魔音絲絲灌耳，吵得紀然耳膜都在震動。

紀然皺著眉頭，在楊言手臂里扭了扭身子，歪了歪脖子，把臉轉(zhuǎn)向了聲音來源。

“哎呀嘛呀！”胖掌柜那張油光滿面的、又帶著眼淚鼻涕橫飛的臉瞬間映入眼簾，瞬間把紀然給驚得酒意剎時散去、靈臺一陣清明，“你哪位啊？！怎么抱著我夫君的大腿？”

楊言低頭一瞧，對紀然的突然驚醒感到有那么一點點驚訝。他從未見過有人喝醉酒了是這樣忽夢忽醒的，說句不好聽點的，跟抽風似的。不過，楊言考慮現(xiàn)下的抽風對象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對象，也只能忍了。

胖掌柜揚著臉，抽出手來抹了一把眼睛：“是我啊，姑娘！”

“……”紀然的表情與楊言高度一致，她嫌棄地瞅了一眼，說道，“你撒手。”

“我不。”胖掌柜十分堅持。

“大膽！你知道這是誰嗎？！”紀然沉默半晌，突然朗聲道。

“……誰？”胖掌柜一挑眉。

“這是男主大大！你造嗎！”紀然說得大義凜然，“他的大腿，豈是你想抱就能抱的？”

……

楊言額上滑下兩道黑線。

果然還是醉得不清醒。但是，比起方才在流歸閣畫舫上各種高歌，這會兒只是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詞匯，已經(jīng)好很多了。

楊言的腿被抱得生疼，加之胖掌柜胖乎乎的身體蘊藏著無限熱量，把楊言給熱得十分無語。

他面色青黑地低頭看向胖掌柜，咬牙切齒地應了下來：“要我答應，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先把手松開。”

“萬一你誆我怎么辦？”胖掌柜很是糾結(jié)，磨磨蹭蹭地不撒手。

“行。我去幫你說。”楊言深吸幾口氣，忍而又忍，答應了。

“哎呀！少年人！你可真是個好人！”得了承諾，胖掌柜立馬把手松開，無比開心地跳了起來。

“……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紀然把臉扭回了楊言那邊，小聲吐槽道。

楊言覺得，此句吐槽，甚為應景。

他緊了緊懷中人，輕聲道：“然然，不好意思耽擱久了，咱們這就回房去。”

紀然在楊言懷里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個，少年人！”胖掌柜見楊言要走，又喊了一聲。

方才胖掌柜抱著自己大腿的畫面猶在眼前。楊言心里一驚，正想轉(zhuǎn)身上樓，哪知那胖掌柜真不知是哪里練就的一番本事，又是一堵肉墻，堵在了樓梯口。

“……你又想干嘛？”楊言的臉色已經(jīng)很不好看了，他看著眨眼間從自己身側(cè)跑到了柜臺邊、又從柜臺邊跑到自己身前來攔路的胖掌柜，沒好氣地問道。

“嘿、嘿嘿。少年人，你忘了東西。”胖掌柜不知什么時候抹去了臉上的眼淚臟污，一張油得發(fā)亮的臉上閃爍著曖昧的光芒。胖掌柜的一只手在身后縮著，像是在藏著什么大寶貝。

楊言心里有了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你別拿出來。”

“矮油！少年人！你不要這么羞澀嘛！”胖掌柜嬌嗔著輕拍了一下楊言的手，生生把楊言的雞皮疙瘩都拍出來了。

“你少動手動腳。”楊言全身一陣惡寒。

“好嘛。”胖掌柜訕訕地收回手。

還沒等楊言喘口氣，那胖掌柜“咻”地一聲就把另一只手從身后抽了出來：“噔噔噔！”

胖掌柜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

他仿佛獻寶似地把那只手湊到楊言面前，邀功似地說道：“少年人，你忘了這個！”

楊言低頭一看。

只見胖掌柜的手里靜靜地躺著三枚包著蠟紙的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