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離筷子一顫，夾好的青菜掉進了碗里。
顧母看了他一眼，不作聲，只是添了些菜給他。
“物化生啊……”葉父問道：“那你想做什么？”
“考科院吧。”葉檸低垂著眼，戳戳碗里的米飯。
雖然江州市位于省南，水平趕不上省北，但是整個省在全國的教育水平卻是名列前茅。
江州市一中又是全市重點高中，每年總會有那么一兩個人考入全國最高學府——首都大學，而考入其他國內知名院校的學生更是不計其數。
只要葉檸保持她現在的水平，考進國家科學技術大學不成問題，而科技大學隸屬于國家科學院，每年都會通過考核選拔人才進入科學院。
只是，華國科學技術大學位于江南，而顧離所在的首都外國語大學在北方。
一南一北，以后見面的機會也就不多了。
顧離悄悄攥緊了拳頭，悶著頭沒有說話。
他知道的，這是葉檸一直的夢想，和他想做譯員一樣。
......
九月的天氣很好，滿鼻子全是陽光和樹葉的味道。
顧離離開那天也是個極好的日子，陽光正好，不悶不燥。
他站在機場檢票口，轉過身定定地看向不遠處，葉父和顧母揮著手目送他，可他心里的那道身影卻始終未曾出現過。
臨近登機，顧離邁著步子緩緩走著，深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片刻的茫然。
他還記得昨晚，女孩紅著臉靠近他，柔軟的唇瓣輕輕觸碰他臉頰的感覺，現在只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她臉紅的樣子，忍著羞赧，一雙茶色的晶亮的眼睛望入他的，她微昂起頭，神色倔強又有點說不清的委屈，啞著聲音問他。
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顧離也只覺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好了。
女孩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
腦子里有一瞬間的空白，他剛剛想清楚自己的心意，就被她這樣問。
顧離僵硬著看她，一句話懸在心口，拒絕的話遲遲不愿說出。
大約是過了許久，久到顧離彎腰的姿勢都有些僵了，女孩才慢慢松開箍住他脖頸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哼了一聲，“嘁，我才不稀罕呢！”
顧離拎著行李，突然心口發悶，悶得他渾身使不上力。
再看了一眼沒有任何消息的聊天界面，他垂下眼眸。
可是他稀罕，稀罕得不得了。
......
顧離以為長時間的忙碌就能讓他不去想起，可是，每到獨自一人時，他就會想起葉檸，想起她的一切。
他突然不知道那晚默認拒絕她到底是對是錯，他只清楚地感覺到，他后悔了。
大一放假回去，葉檸對他態度自然，好似他們之間什么都不曾有過。
后來他作為交換生出國學習，也就見不到她了。每天只能一遍一遍翻她的朋友圈，去看她做了什么事，遇見了什么人。
還好，葉檸朋友圈更新得頻繁，不像以前的動態寥寥無幾。
顧離總是會看著看著就笑出聲，又在心里感嘆，真好，她好像過得越來越開心。
甚至，和她合照的畫面已經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她的文案也越來越，充滿戀愛的氣息。
顧離摩挲著手里的鋼筆，神色莫辨。
……
時光宛若輕煙，風一吹即散，再相見時，已是多年。
輪回真是奇妙，拼命地想離開原地，最后發現兜轉轉身邊的人還是沒變。
劉軒昂追了葉檸十年，一路打打鬧鬧，卻始終沒有得到結果。
葉檸如愿成為了物理學教授，進入國家科學院繼續研究。
而顧離則是成為了有名的外交譯員，曾在多次中外首腦會晤時擔任要職。
最后的最后，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
沖天的火光刺痛了顧離的眼，滿目猩紅。
.....
嘀嘀嘀——
葉檸睜開眼，入目一片的白讓她有些茫然。
腦海里還殘存著一些畫面，與之前的記憶交錯，她一時間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感受到床邊的重量，葉檸微微轉過頭，看清了男人睡著的模樣。
是了，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顧離。
她皺著眉，將腦海里的記憶一點點捋清楚，最終長嘆一聲。
原來，是黃粱一夢了。
葉檸12歲那年第一次見到顧離，本能地，她對這個突然闖進她的生活的人感到討厭，但是，卻仍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一切的好。
15歲那年，她遇見了劉軒昂，少女的怦然心動快的不可思議。顧離告訴她早戀不好，可是葉檸最討厭的就是他那一副說教的樣子。所以，沒過多久，她就和劉軒昂在一起了。
什么感覺說不上來，有多喜歡葉檸也不知道。只是每次看見顧離魂不守舍的樣子她就開心。
后來，劉軒昂把她甩了，她就這樣追了他整整十年。
十年意味著什么，葉檸不清楚。
她只知道從那時候開始，她的成績一落千丈，沒有考上她心目中的大學，沒有做上她理想的職業。
而顧離，卻成為了國際知名的外交譯員，過得比她好、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羞辱自己。
葉檸還清楚地記得那天顧離找到她，說要照顧她一輩子。
她沒有看見男人緊張的神情和紅了的耳尖，滿腦子都只有“羞辱”兩個字。
他什么意思，看她笑話的嗎？
再后來，葉父和顧母做主，讓他們結婚了。
葉檸想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
可是，結婚后的第二個月，她就出了車禍。
在呼吸停滯的最后一秒，前半生的經歷全都涌上腦海，她發現她最后想起的不是她認為的刻骨銘心的十年，而是和顧離的點點滴滴。
......
葉檸望著潔白的天花板，想著夢境里發生的事情是那樣的真實，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她想，假如那年她轉過身，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