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桀把身子靠向椅背,輕閉上眼睛:
“情與法之間沒有天平可以衡量。”
許桀沉在陽光里,眉峰輕蹙,俊朗的容顏蒙上一層陰霾。
片刻后,許桀大手輕輕搓了一下雙頰,睜開眼道:
“繼續。”
寧夏把卷宗拿過來,一頁一頁仔細翻看。
許桀道:
“我曾經懷疑張強遇害與當年這件事有關,這么看,已經出獄的人確實有嫌疑。”
“我去核實,這個人叫王壯偉雖然在霖市,但是刑滿釋放人員,應該很快能找到。”
寧夏翻到受害人一頁,輕聲念著:
“死者叫吳言,遇害時22歲,具王壯偉供述,張強自負瞧不起吳言,經常搶吳言的錢和東西,兩個人口角不斷,事發當天因為吳言反抗,激怒張強,這才釀成悲劇。”
許桀翻出現場照片,簡陋破舊的宿舍里到處都是血跡,死者的照片和尸檢報告足足有五頁。
“吳言死時胸腔瘀血,肋骨斷了四根,脾破裂,顱骨骨折,腦淤血,眼底充血破裂……”
寧夏念不下去了,這不同于其他遇害方式,吳言從被打到死亡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這期間,三個人沒有停手,而是繼續暴行。
“許隊,和吳言當年比起來,張強被害過程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句話在許桀腦中徘徊一下,許桀問:
“吳言家里情況呢?可有兄弟姐妹?”
寧夏找了一會,指著記錄念道:
“吳言是獨子,父母在霖縣務工,父親吳啟明1958年生人,母親沒有記錄。”
許桀輕聲計算:
“這么推,今年吳言父母至少都已經六十多歲。”
許桀剛才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又消失了。
“他們現在在哪?”
“沒有記錄。”
許桀看向窗外,沉吟片刻:
“如果史一航和馬明杰這邊沒有線索,我們得去霖縣一趟,至少要見見王壯偉。”
“許隊,我能和你一起嗎?”
與剛才沉重的分析卷宗不同,許桀臉上總算露出點笑容。
經過細致走訪,兩天后大家再次聚到一起開案情分析會,結果卻讓人非常失望。
“頭,我查了京海市可以開出苯二氮卓類藥物的三甲醫院,就診記錄根本沒有張強的名字。”馬明杰很失望:
“現在這方面管理很嚴格,我還去市疾控翻了近三個月各大醫院的報表,因為是實名制購藥,患者都有診斷書,沒有任何發現。”
“兇手也可能隱藏在這些人中,從這方面下手無疑是大海撈針,而且不排除兇手是外地人。”
許桀現在已經把嫌疑轉到王壯偉身上,所以對馬明杰的調查結果,許桀沒有感到意外。
“許隊,張強的社交記錄我又查了好幾遍,每個電話都核實過,除了同事就是外賣,沒有任何疑點。”
許桀搓搓下巴,沉下臉:
“張強剛才獄中出來,與社會有些脫節,加上父母已經無視他,他的社交應該很簡單。”
許桀環視眾人:
“從兇手的作案過程和與張強的關系,我現在懷疑兇手很可能是王壯偉,所以明天我和寧夏去一趟霖縣,落實一下這個情況。”
“頭,要不要咱們集體行動?”
馬明杰有點著急。
“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先見見王壯偉再說。”
下班前,史一航湊到寧夏身邊,笑嘻嘻地問:
“寧夏,三天了,天哥的鮮花沒斷過,現在一進會議室都是那股子玫瑰花香味,讓我想吃鮮花餅。”
寧夏忍不住嘴角出現一抹笑意:
“是不是有些上頭?所以說收花也不一定是好事,等我去霖縣,你就把花扔了吧。”
“我可不敢造次,你的花你來處理。”
史一航拒絕,大長腿一勾,坐到寧夏身后:
“你真的不為所動?”
“我應該動嗎?”
“嘖,女孩子都喜歡有錢的啊,天哥長得也行,一個項目好幾百萬,咱們當警察得多少年能賺到。”
寧夏冷眼看了史一航:
“你當警察為了錢嗎?”
史一航一愣,笑意加深:
“我不一樣,我喜歡我的工作,為愛發電也可以。”
“那不就得了,不說別的,咱們隊里這些人誰是為了錢?”
史一航把耳麥從脖子上拿下來,認真地感慨:
“寧夏,你不覺得你剛才的語氣和許隊一模一樣嗎?”
寧夏想起許桀是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不禁心底莞爾。
這幾天兩個人相處融洽,一起晨練,一起吃早飯,如今寧夏也不推脫,每天搭許桀的車上班。
“行了,明天我出差,林成天愛送就送,如果爛掉,你把花扔了吧。”
史一航晃晃頭,又神神秘秘問道:
“寧夏,你和許隊……?”
寧夏立起眼睛:
“你說什么呢?我和許隊什么事也沒有,許隊是我上司,領導,我敬重的人,僅此而已。”
史一航瞪著眼睛,張著嘴巴,一臉不可思議,馬上又帶著壞笑看著寧夏:
“我……只是想問問,明天你和許隊幾點出發……”
寧夏愣住,略顯尷尬,臉蛋發熱,趕緊跑去了洗手間。
第二天吃過早飯,寧夏和許桀出發去霖縣。
“差不多需要兩個小時。”
許桀拎著兩個人的小包放到后備箱走到駕駛位。
“許隊,要不我來開車,你休息?”
許桀痛快地扔過車鑰匙,走到副駕駛位。
今天寧夏依舊是黑色棉質短袖,牛仔褲,頭發用皮筋低綁,帶著一頂黑色棒球帽。
許桀不禁問道:
“寧夏,你為什么喜歡黑色?”
“就像許隊喜歡白色一樣。”
許桀輕笑,六月的京海市已經越來越熱,所以他今天穿了白色棉短袖,米色長褲。
寧夏重申:
“而且許隊不止喜歡白色,更喜歡沐浴在陽光中。”
許桀回憶往事,眉目寡淡:
“我工作后接觸第一個案子是陽五路碎尸案,當時宋局主持,第一次接觸真正的案件,看到變態的殺人現場,說實在也很恐慌。”
這是寧夏沒想到的,在她心里,許桀是刑偵英雄,總是讓寧夏忽略許桀也是平凡的一個人。
“那天陽光特別好,會議室明亮清透,當被害人的照片投影到大屏幕時,我不自覺竄到了陽光下。”
許桀低頭,回憶往事讓他臉上帶著溫暖:
“這種感覺延續至今,類似于希望陰暗在陽光下無可遁形吧。”
寧夏恍然,深深看了許桀一眼,一直讓寧夏感覺高高在上的許桀,其實沒那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