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落針可聞。
看著寧夏眼睛里透露出來的不服氣,許桀更加憤怒:
“你沒分析錯?我需要告訴你嗎?刑偵隊是個團體,你擅自行動,你以為你很了不起?你以為你面對的是普通人?”
寧夏輕輕扭過頭,她對自己有信心才出手,現在她不認可許桀的話。
“如果不敢嘗試,怎么能抓住兇手!”
“嘗試?與犯罪分子硬碰硬?沒有任何防護的條件下,一個人去抓捕嫌疑人?警校怎么教你的!”
許桀聲音越來越高,辦公室外的張雷和馬明杰都聽到了。
“為什么行動前不向我匯報?你已經與嫌疑人取得聯系,為什么不通知警隊其他人?”
寧夏昂起臉,不想解釋,她已經兩次想對許桀匯報,只是陰差陽錯沒機會說。
“許隊,結果是好的,我有信心能制服兇手。”
窗外雷聲大作,許桀壓抑著憤怒。
“第一,擅自行動,無組織無紀律,你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我這個刑偵隊長絕不允許。”
“第二,你預估自己可以制服賀鵬,你拿什么去肯定你的判斷不會出錯?一旦錯了,你要做無畏的犧牲嗎?”
聽到這句,寧夏眼眶微紅,可是她倔強地扭過頭。
“第三,如果今天抓捕行動失敗了,又或者賀鵬不是兇手,你拿什么在這里昂著頭!”
窗外雨點噼里啪啦敲打著玻璃,寧夏內心翻江倒海。
張雷從來沒見許桀發過這么大的火,但是畢竟寧夏抓到了嫌疑人,張雷為了緩和氣氛敲敲門:
“許隊,我有事匯報。”
許桀站起身最后對寧夏說一句:
“明天你自己去找宋局,我已經匯報過情況!”
說完許桀走出去,寧夏的眼淚涌出來。
在洗手間時寧夏接到媽媽楊美蘭的電話。
“寧夏,你在哪?”
“哦,家。”
努力抑制住情緒,寧夏捂住嘴。
“今天你那邊下雨了吧?”
“嗯。”
“工作怎么樣?”
“還好。”
“寧夏,媽媽今天忽然想起你爸爸……”
寧夏哭了。
楊美蘭假裝自己沒聽到哭聲,自顧自說下去:
“媽媽昨晚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你執行任務的時候沒有照顧好自己……”
楊美蘭聲音有些哽咽:
“說老實話,你去做刑警,媽媽一百個不愿意,可是你想像你爸爸一樣,媽媽也不能阻攔你。”
楊美蘭聲音緩慢,電話里一點雜音都沒有,那種輕柔的聲音仿佛有魔音一樣,安撫了寧夏焦灼的心。
但是楊美蘭語氣中有傷感,還有濃濃的悲涼:
“你爸爸犧牲以后,帶給我們娘倆的是什么,你比媽媽還清楚,如果你不保護好自己,你覺得媽媽會怎么樣?”
“我沒事。”
“我知道。”
楊美蘭忽然語氣歡快起來:
“媽媽昨晚夜班,送來了一個孕32周大出血的患者,不過搶救及時,現在母子平安,寧夏,媽媽想告訴你,沒什么比生命還重要。”
寧夏沉浸在楊美蘭的話里,沒去斟酌楊美蘭為什么會打這個電話。
放下電話的時候,寧夏好多了,可是不能留在刑偵隊,又讓寧夏流下兩行眼淚。
怎么辦?
寧夏擦干眼淚,深吸幾口氣,走出洗手間。
刑偵隊開著燈,房間里卻沒有人,寧夏知道許桀和張雷,馬明杰一定在審賀鵬,但是寧夏沒有勇氣走過去。
明天還不知道怎么辦,寧夏低著頭情緒低落離開警局。
許桀在寧夏走出警局的時候,再次接到宋局的電話:
“怎么回事?真要把寧夏給我送回來?”
許桀走出審訊室,警局走廊里安安靜靜,只有窗外雷電交加,昭示這是個不平靜的夜。
許桀掏出兜里的煙,輕輕叼在口中,一手點燃后,深吸一口。
“許桀,寧夏剛參加工作,還是個小姑娘,不懂事你可以教她,你是隊長,也有責任教導她。”
宋局聽許桀沒吭聲,接著道:
“你當初剛畢業來警隊時,不也是這樣一門心思抓兇手,事事往前沖?”
許桀想起寧夏昂著小臉,倔強又不服輸,心頭怒火漸漸平息。
“嗯。”
“你小子,嗯是什么意思?明天寧夏來找我,我怎么答復?”
“她不會去找你!”
宋局電話那邊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讓她來找我?”
“寧夏不會去的,她會留在刑偵隊,但是我不知道她會怎么做。”
宋局呵呵笑了:
“我血壓都被你氣到160!你還在警局?”
“是,想把賀鵬的口供審出來。”
“今晚不必了,下著大暴雨,你們現在都趕快回家,明天來得及,既然兇手已經抓了,任何人都不許透支身體,趕緊下班。”
許桀笑了一聲,感覺宋局對自己這些叮囑,就是自己對寧夏的關心。
“行了,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也猜不透,如果明天寧夏來找我,我批評她,好,掛了。”
許桀放下電話,靠著窗口把剩下的大半顆煙掐滅。
十五分鐘后,賀鵬被送到臨時關押室,刑偵隊的燈熄滅,整個警局六樓陷入黑暗。
寧夏剛到家,接到李心瑤的電話,癱坐在門廳的地板上,寧夏一句話不想說。
“寧夏,馬明杰讓我聯系你!”
“嗯!”
“挨批評了?”
寧夏不怕挨批評,前天進入刑偵隊開始,許桀對自己就很嚴厲,寧夏感到絕望的是許桀讓她離開刑偵隊。
“我抓了嫌疑人,雖然過程與別人不一樣,但是我抓到了!”
寧夏在反駁剛才許桀對她的批評。
“寧夏,兩年前咱們畢業,你去省里集訓,我直接進了警局,我知道那年抓捕行動中刑偵隊隊員受過傷。”
寧夏呆愣住,坐正身子。
“剛才馬明杰只是簡單和我說幾句,讓我轉告你,因為當時有隊員受過傷,所以許隊心里一直過意不去。”
寧夏耳邊響起許桀剛才憤怒的聲音:
“你拿什么去肯定你的判斷不會出錯?一旦錯了,你要做無畏的犧牲嗎?”
原來許桀心里有根刺。
“因為這件事,有兩名隊員離開刑偵隊,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那名警察手臂肌腱受傷,至今不能提重物。”
寧夏眼眶濕了,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知道爸爸犧牲以后那種無望的心緒瞬間充斥胸膛。
李心瑤繼續道:
“這件事當時許隊一個人承擔,所以只有當事人知道,你以后也千萬不要提,知道嗎?”
“嗯!”
寧夏哽咽住。
“寧夏,說句真心話,我也覺得你今天冒險了,馬明杰告訴我,他們根本不知道你在現場,具體怎么回事他也沒和我說。”
李心瑤頓了頓,聲音顫抖:
“寧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馬明杰都要好好的,其實他每次出警我都挺擔心,但是沒辦法,誰叫你們是刑警。”
“寧夏,好好睡一覺,馬明杰讓我轉告你,許隊是個好隊長。”
寧夏沉浸在黑暗中,用手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