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峽谷里，蜚猛地睜開眼睛，虛空之中飛出一個光團，蜚張嘴含下，那一刻，它的力量越來越強，留守的衛兵發現不對，可還沒能發出消息，蜚就破開的符文壁障，尖銳的尾部把衛兵貫穿，整個過程，衛兵作為靈君竟然沒有像樣的反抗！

“重獲自由，重獲自由！”蜚仰首長嚎，聲音卻戛然而止，蜚低頭看見自己肚子下面炸開的大洞，收斂了一些，“道災的道啊，還是沒能消化，看來還是要等很久之后才能掌握這一份力量了。”

......

吳惑哉的生命氣息越來越弱，吳谷嘆終于反應過來，他跑過去緊緊抱住吳惑哉，向他體內輸送最純正的劍氣，臉上并沒有得知真相的驚喜。

他的兒子吳惑哉始終殺了人，這和一切都無關，人是他殺的，劍是他握的，與什么都無關。

吳惑哉的身體此時猶如長鯨吸水，不停的吸收著他的力量，雖然這一部分力量對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仍然出乎他的意料。

吳谷嘆純粹修力，這一份力量簡單而純粹，經過他半生的鍛煉，吳谷嘆所擁有的力量也許已經凌駕在神祗之上。

吳谷嘆默默地感受著吳惑哉身體內氣息的流動，他突然驚訝的發現，吳惑哉體內已經沒有一點力量了，他又變成了普通人。

差點失手殺死自己兒子的懊悔涌上吳谷嘆心頭，但是他又想起城內死去的那個侍郎家公子，心里十分悲哀，兒子差點死去尚且這么悲傷，那如果兒子已經死去了呢？

是憤怒痛苦還是無助懊悔？

......

關越山在半空之中疾馳，淡青色的光翼在半空之中張的很開，撲騰著反射陽光。

前方到底發生了什么，是什么能讓吳谷嘆釋放出那么危險的劍氣呢？關越山自付，如此沖天的劍光，距今最早的一次還是神祗戰爭結束兩年之后。

那個時候，關越山為首的晨司人員終于在沐清風那里知道了真相，一場驚人動亂的源頭竟然是神教，竟然是長生天兩兄妹。

那個時候，關越山震怒之下直接闖入武司侯府，無視了皇帝的溫言相勸，無視了沐清風的勸阻，無視了喬夢君，無視了云游，他只要他們兄妹付出代價，不只是尹洛，他總有一天要把長生天的頭顱砍下來，慰藉所有戰死的英靈！

那個時候，關越山攜滔天雷光，跨越半個疆域，在武司侯府看見了那道劍氣，他也看見了吳谷嘆眼睛中閃爍的痛苦。

他永遠忘不了那道劍氣，他不知道什么能在這道劍氣面前幸存；他永遠忘不了那雙眼睛，他不知道什么能在那份痛苦面前不動容。

看見尹洛挺著肚子出現的時候，關越山讓步了，他不再去看尹洛，那以后一肚子的矛盾終日折磨著他。

在游云寺喝悶酒的時候，住持找到他，說了一句話，“有時候，無視才能更加輕松。”

可是關越山做不到無視，他好想回到過去大家的身邊，從小他就不被人喜歡，只有在晨司中間，關越山才能找到自己。

“嗯？”關越山收回思緒，空中急剎。他張望腳下的一片樹林，一片青蔥之下好像隱藏著一些略顯詭異的東西。

突然，關越山眼前出現了一根淬毒的尾刺！

來不及多想，關越山握雷為拳，拳芒直擊！最好的防守永遠都是進攻，既然有什么東西打算襲擊他，那么關越山有必要讓來者后悔！

拳芒擊中尾刺，剎那間雷光漫天，爆發出一聲劇烈的爆鳴！

雷光散去，樹林扭曲變形，那哪里是什么樹林，連同樹林下面的小山包都是蜚的偽裝。

“什么啊，比起那天你強了不少嘛。”蜚蜷起尾巴，發現最上面的尖刺已經寸寸斷裂，損傷一直延綿到尾巴中段。

“你出來了么？”關越山眼睛之中雷光霹靂，“不管你怎么出來的，都算是給了我再殺一次你的機會。”

“喂喂喂，早知道你這么強我就藏好了！”

關越山沒有再說一個字，回答蜚的只有滔天的雷霆。

......

“那邊變成雷海了啊。”云游攥著棋子，遙指關越山的方位，“也許一切都會發生變化對吧，師兄。”

“是啊。”老住持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原初神告訴我的也變得模糊了。”

......

“醒了醒了！”一個稍許熟悉的聲音在吳惑哉耳邊響起，那個聲音清脆而悅耳。

吳惑哉掙扎著睜開眼睛，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熟悉的聲音，原來自己還活著啊。他想起身，可是虛弱擊敗了他，吳惑哉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腿、自己的雙手，甚至自己的整個軀殼都不再聽使喚，好像全部脫離了他的控制。

“哥哥，能下床么？”吳卜辰的聲音傳出來，“父親等你很久了。”

吳惑哉艱難扭頭，屋里一角吳卜辰靜靜地坐著，一臉肅穆。

“答案呢？”一種輕微的扯動感在吳惑哉背后傳來，吳惑哉剛想努力把頭轉過去，背后的人又輕輕地說，“算了，不重要了。你不要亂動，我看你現在真的和死人沒什么區別了。”

吳惑哉心中了然，原來背后的人是白妙緣，他回憶起昏迷之前，從嘴里擠出來一句苦澀的道歉。

白妙緣無聲的地點點頭，其實她并沒有責怪吳惑哉的意思，她現在看著吳惑哉心里只有心疼，從她的視角里，吳惑哉現在身上漆黑一團，周圍的光彩映照在他身上只會被吞噬。

“時候不早了，現在我要回去了。”白妙緣推開門，“好好恢復，下次我再來。”

白妙緣離開了，整個屋子里只剩下吳惑哉和吳卜辰兩個人，氣氛靜的可怕。

......

白妙緣穿過小仆推開的門，聽著竹君數落、吳谷嘆堅定的談話，抬頭，看見臺階下站著的沐清風。

從吳惑哉昏迷那天算起，這是第三天了。白妙緣一直往武司侯府上跑，除了期望吳惑哉醒過來以外，她也在觀察周圍人對吳惑哉的態度。

在吳惑哉昏迷的這段時間里，武司侯府的主人，吳谷嘆不顧竹君的數落，堅持要吳惑哉償還代價。

白妙緣沒有下臺階，只是低聲說，“死了一個侯爵繼承人、晨司靈君之孫真的算是大事么，即便還加上了府上一部分仆人。”

聲音很小，不知是在問沐清風，還是在問自己。

“這件事在皇帝陛下那里不算大，但是在武司侯府里就不算小，甚至可以說觸及了嘆君的底線。”

“是在顧及律法么？”白妙緣提高語速補充道，“父皇那里......”

“不，與律法無關。”沐清風打斷白妙緣，“嘆君想做的事情，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不在乎。”

“僅僅因為殺了人？”白妙緣不理解了，她從小在宮里長大，這種程度的腌臜破事在宮里發生的不算少。

“對嘆君來說，任何一個正義的生命，他都珍視。”

“正義？”白妙緣大聲說，“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他府內死了人！那為什么嘆叔不去審判他們，而是抓著小哉不放？”

“嘆君向來寬于待人，嚴于律己，小哉作為他的兒子，他不能容忍。”沐清風嘆了一口氣，“況且，誰說那個侯爵繼承人不正義了？你知道他從哪里回來么？”

“哪里？”

“他剛剛完成晨司的任務！”沐清風摸出一個手札，“西南山嶺疑似存有神祗祭祀，蔡天倫及其小隊深入山嶺十余天，成功拔除神祗教會據點。諸如此類，還有很多，這不算正義么，要知道晨司頒布任務可是沒有金錢方面的報酬。”

“那他為什么會欺壓府內的仆人？”

“阿緣，你想的太簡單了。你覺得陛下是不是一個心存天下的君王？”

白妙緣只想了想，沒做回答。

“是，阿緣，是的。”沐清風幽幽地補充，“你知道最近陛下在忙活什么？”

白妙緣搖了搖頭。

“火藥，是一位像你這么大的女孩提出的，據說廣泛裝配能匹敵神祗，那個時候就沒有我們晨司什么事情了啊，說實話，我也很向往不需要我們晨司的時候。”

“火藥？”白妙緣疑惑地說，她不明白為什么這個時候突然提這個，而且火藥在這個世界不算什么新鮮貨了。

“也許不能稱作火藥了，這種火藥與過去的都不一樣，這種火藥威力更大，大劑量的火藥甚至能威脅到道災。根據設想，這樣的東西普通人都能使用，但是這種火藥更加危險。”沐清風接著說，“你知道迄今為止，為了研制火器死了多少人了么？”

沐清風伸出一只手，豎起三個手指頭。

“三個人？”

沐清風搖了搖頭，“三百余人。”

“雖然死了這么多人，但是，這很有意義。”

“因為如果技術能夠成熟，將來會少死很多人，少死的人數以萬計。”

“那么我再問一個問題，提出這個想法的女孩是正義的么？”

“我認為是，人就是這么矛盾。”

......

屋子里吳谷嘆夫婦的爭吵接近尾聲，吳谷嘆頹然坐在椅子上，聲音苦澀，“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承擔起他應該承擔的責任，作為這個世界守護者的責任，審判的事情不歸我們管，我們也不該管！”

“那你要讓小哉付出多大的代價？”竹君聲音沙啞，淚痕已經干涸。

“對方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就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如果對方要小哉償命呢？”

“那就償命！”吳谷嘆握緊雙拳，激起周圍能量激蕩，“沒有誰的孩子不是孩子，我的孩子一點不低賤，同樣.....我的孩子一點不高貴，一命償一命，在我看來很公平。”

“你這樣對得起尹洛姐姐么？”竹君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你這樣，她把小哉托付給你她安心么？”

“對得起，她知道我會這么做的。”吳谷嘆眼神堅定，“我縱容小哉才會讓她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