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固定在石壁上的高能氙氣燈像燃燒的太陽努力將青石大廳的每一寸角落照亮。
蔣江在下到地面后，沒有停歇，而是如嬰兒學步般走了許久，用來重新適應踩在地面的感覺。
黑洞內的表現(xiàn)讓他感到羞愧，重新回到身體內的勇氣逼迫著他反省思考為什么會有如此糟糕的表現(xiàn)。
“蔣江你到底怎么了？”
已經(jīng)脫掉頭盔，將其放在握在手上的大豐在隆隆腳步聲中靠近。
“沒什么。”
看著面前高出自己許多的巨人，蔣江并不想多說什么。黑洞里的表現(xiàn)太過于失敗，對戰(zhàn)士尊嚴有嚴格要求的他只想把那段經(jīng)歷爛在心里。
“也許你應該和我一樣，投入神的懷抱！”隊友飄忽不定的眼神并沒有躲過巨人深邃的眼睛。大豐將手套脫下，露出粗壯的手掌與棕黃色銘刻著密密麻麻復雜符號的皮膚。
隊友的舉動讓蔣江感到詫異，那不被允許的行為更令他感到震驚。朝夕相處生死相依的兄弟何時有了這么大的一個秘密？一個被城主明令禁止的秘密。
“我曾經(jīng)也與你有過同樣的經(jīng)歷，在一次行動中迷失過自己，無法認同當時的表現(xiàn)。”大豐感受到同伴眼神中的迷茫，沒有電子機械的阻隔，他的聲音富有磁性，潺潺述說的聲音如同布道的福音，在指引迷途的羔羊返回正確的道路上來。
“是老煙斗告訴了我神的存在，讓我的靈魂得到救贖。”
老煙斗？那個永遠沒有正形，永遠吊兒郎當，對任務毫不在意的老煙斗？
如果不是戰(zhàn)友的陳述，他著實無法將老煙斗的形象與一個可以指引人前行的聲音賢者重疊在一起。即使他曾是自己的小隊指揮官！
“神說凡是萬物生靈皆有不足。唯有正視內心的惡魔，方能得到救贖。”大豐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將手套佩戴整齊，目光堅毅。
“隊長！”
隊長謝巖已經(jīng)下降到青石大廳，第二第三小隊也降至大廳，正有序將裝備碼放整齊。
“地洞的情況如何。”
謝巖沒有去關注手下的異動，頑古不化的眼神中只有任務進程的快慢。
“偵察機的掃描工作已經(jīng)進行到一半，我們所在的位置的信息正上傳到終端。”
“有什么異常嗎？”
“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空氣質量良好，無有毒氣體。大廳整體由青石板加固，馬克正在檢測土壤成分。”
“很好。”聽完大豐的匯報，謝巖僵硬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他將韓磊叫來，命令其加速分析洞穴大廳的整體情況。
蔣江仍舊站在原地回味大豐對他所說的話。
神對于他而言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經(jīng)歷過大紛爭后，人類社會崩潰粉碎，所有文明與信仰被揉捏混雜成一個全新的模樣。
舊神已經(jīng)隕落，而新神從未出現(xiàn)！
“大豐，林東，蔣江你們幾個過來！”
思緒重新被拉回，小隊成員紛紛聚集到了隊長的身邊。
“掃描的結果已經(jīng)出來了。”謝巖緩緩開口。
全息投影淡藍色粒子光影緩慢在眾人的面前成型，兩個如同倒扣金缽的影像出現(xiàn)在半空中，鏈接它們的是一條細長的通道。
“根據(jù)重明鳥發(fā)回來的數(shù)據(jù)，在洞穴大廳的另一側還存在著一個相同的大廳。不過……”韓磊用手一指其中一個金缽的最外側，也就是另外一個青石大廳，“那里似乎有股強烈的能量源，重明鳥無法靠近，所以具體的情況不得而知。”
“因為風暴來臨的緣故，第二第三小隊下潛的匆忙，無論是蹂躪者戰(zhàn)車還是拓路者都沒有來及降下。”謝巖環(huán)顧在場的諸位隊員，表情變得凝重。“這意味著如果遇到怪物，我們將只能依靠三臺襲擾者火力支援平臺，而沒有更為強力的重火力支援。至于這次行動的任務……”
蔣江聽出隊長話語的遲疑，似乎對于任務的真正目的遮遮掩掩不愿告訴。這是非常罕見的。雖然他一直公事公辦嚴肅無味，但對于隊友兄弟，卻是開誠布公不會隱瞞。
也許……
懷疑的想法還沒有冒出芽，就被無情的掐斷。蔣江不敢去想如果隊長背叛草履蟲小隊會是一幅怎樣的情景，而這樣的想法也不該出現(xiàn)在腦袋中。
“蔣江！你有在聽嗎？”
嚴厲的話語打斷了恍惚者的神游，隊長謝巖一臉不滿的看著他，“我剛才的話你有聽進去了嗎？”
“這……”
“隊長，蔣江最近睡眠不好，精神有些緊張，所以才沒有聽到隊長你的話。”大豐在旁打圓場道。
“下不為例！”謝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隊長！”
“接下來的任務，既然你狀態(tài)不好，那先行小隊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林東。其他人等待第二小隊探索完通道后，再進行下一步行動。”
又瞪了蔣江一眼，隊長轉身準備離開。
“隊長，先行小隊的任務還是交給我和大豐吧。”
蔣江看了一眼大豐，在得到對方肯定的目光后，繼續(xù)說道：“一直以來，第一小隊都是先行者。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狀態(tài)不好而影響到隊友的榮譽。您放心，我會盡快調整好狀態(tài)，不會讓您失望。”
“很好。”謝巖微微點頭，“這次是我熟知的第一小隊。你們快去準備一下，盡快出發(fā)！”
“是，隊長！”
營地的一側，蔣江正在檢查裝備。大豐邁著隆隆步伐走到他的身邊。
“你剛剛的表現(xiàn)很好，我的兄弟！”
“只是不想第一小隊丟臉罷了。”蔣江將備用能源單元插入口袋，然后檢查充能步槍的能源情況。
“你太過于謙卑！雖然神允諾我們謙卑，但更希望我們能夠充滿勇氣。神會眷顧那些無畏之人的勇敢之行！”
“我可沒有見過你所謂的神。”
對方布道者一般的語氣讓他感到不滿，尤其是那些謙卑、勇氣、無畏的形容詞，更讓他感到作嘔。
“你會明白的。“布道者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將一枚由青銅鑄造而成，表面沒有任何圖案與紋路的徽章塞到了迷途羔羊的手心。
通道的寬度遠比全息影像顯示的寬敞，即使三臺輛蹂躪者戰(zhàn)車與拓路者并排駛入，也不會有感到擁擠。
通道的地面仍舊由青石板鋪就，但兩側墻壁卻是由一種質地致密、性質極其穩(wěn)定的高硬度白色玉石鋪滿，在高能氙氣燈強烈燈光下反射出慘白的熒光。
三臺由重明偵察機釋放的重明鳥投下的白光無法照亮通道太多，轉瞬間就被周圍的黑暗吞噬。透過鷹隼戰(zhàn)術目鏡，目力所及區(qū)域只有蒙蒙一片，看不清楚任何細節(jié)。至于遠近，更是只能依靠腳步聲來分辨。
大豐仍舊走在隊伍的最前列，動能戰(zhàn)士戰(zhàn)甲超過一噸的重量積壓在地面上造成的聲響如同自遠古而來的雷鳴，每一步都叩擊在第一小隊每個人的心臟上。
“你已經(jīng)踏入死亡的陰影之中，惡魔的陷阱并未消失。他只是在戲耍你們，讓無知的人類以為自己處于安全的位置。”
“看看這周圍深沉的黑暗，你還能狂妄自大的說出你安全了嗎？”
“怎么回事？”
小隊頻道中，上等兵朱琳突然開口問道。
“怎么了？”其他人的聲音紛紛在頻道中響起，隊伍停止了前進。
“難道你們沒有聽到嗎？”上等兵有些疑惑，“有一股奇怪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可能是你聽錯了。”
“我什么也沒聽到啊。”
“安靜！繼續(xù)前進！”
大豐粗暴的打斷了小隊的交流。短暫的安靜后，小隊頻道中又只剩下微弱的電流聲……
不，他沒有聽錯。是有聲音在響，是惡魔在低語！
蔣江緊緊握住充能步槍，眼睛在棕黃色鏡片后瞪大，滿臉的驚恐。
惡魔的聲音他全部聽見了，那狡猾濕潤如同惡心生物噴射出來的污穢聲音讓他的全身止不住的戰(zhàn)栗。
“我確信我聽到了什么聲音。”上等兵仍不死心，小聲在頻道中嘀咕。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聲音嗎？”大豐的聲音沒有了對同袍的柔和，經(jīng)由電子合成的粗曠語音只剩下機械式的冰冷。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如果你感到害怕，那就留在這里等待其他小隊。”大豐語氣仍舊強硬，“至于剩下的路途，神會保佑我們的！”
隊伍前行的速度并沒有受到這個小插曲的影響而慢下來，上等兵朱琳也沒有選擇留在原地。小隊仍在前進。
伴隨著通道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勘查資料通過韓磊的分析后，傳輸?shù)酱筘S與蔣江兩人的個人分析系統(tǒng)中。分析結果顯示，通道兩側墻壁上的白色物質與資料庫中記載的某種宗教信仰經(jīng)常使用的白色玉石極為相似。
“這種被成為軟玉或者羊脂玉的物質在大紛爭前經(jīng)常作為宗教祭祀場所裝飾所用，而這種玉物質在那個時代本身就具備極高的經(jīng)濟價值。所以我們即將探索的青石大廳極有可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宗教場所。”韓磊將情況娓娓道來。
“除了裝飾作用外，還有其他的用途嗎？”大豐詢問道。
“好像還會在上面描刻一些圖案，你們可以在行進中觀察一下。”
“這些都不是我們的目標，抓緊前進！”謝巖開口阻止道。
重明鳥懸浮在上空，機械運作發(fā)出嗡嗡的響聲。三束直射而下的光柱如同天堂降下的福光，照亮第一小隊前進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