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又見白龍

作者：王小僧

風怎么會無緣無故地停了呢？

牛耕林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前面一定是有什么東西把甬道給堵住了。甬道突然被堵，這里又并無外人，肯定就是白胡子老周他們干的，他們一定是想把他們困死在甬道里。想到這里，牛耕林顧不得臉上冷汗淋漓，急步走到隊伍前，搶過一支火繩槍，朝著前面黑漆漆的甬道抬手就放了一槍。“砰！”隨著槍聲貫穿了整個甬道，昏暗的火光下，他猙獰的面孔上眼神焦灼，妄自揣測道:“前面的甬道一定是被白胡子老周他們給堵住了，不想死在這里的兄弟，你們以槍開路，快速前進，一定不能讓他們把我們堵死在甬道里，否則我們將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這里沒有人能活著離開！”

牛耕林的語氣不容置疑，火繩槍的硝煙彌漫在他的眼前，那雙陰桀的眼睛透過硝煙死死地盯著前面的甬道，甬道里被灌滿了黑暗，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窺視著他們，那種來自地下深處的寒意撲面而來，無孔不入，寒意透心，硬生生地逼退了他們蠢蠢欲動的腳步。

“前面好冷，好像有什么東西出來了。”有人停下了腳步，渾身發抖，他看著黑漆漆的涌道，如同凝視著深淵一般，仿佛只要再向前踏出一步，他將萬劫不復。

“都別自己嚇唬自己，不想死在這里做陪葬品的，就給我前進！”牛耕林突然掉轉槍口，對準了那一張張猶豫不前的面孔，他近乎吼叫，這是命令，不接受討價還價。

槍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著，余音久久不散。在牛耕林的威脅下，事關生死，所有人都不敢怠慢了，開始跑步前進，槍聲不絕于耳。他們以槍開路，暢行無阻，心急火燎地跑了大約半里路左右，前面的人卻忽然停了下來。此時的牛耕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容不得半刻耽擱，在隊伍中破口大罵道:“我操，誰叫你們停下來了？給我跑步前進！”

前面的人仍不為所動，正舉著火把，像是在確認著什么。牛進寶在心里打了個冷顫，故作鎮定道:“槍在手，你們還在怕什么？”

“老爺，是風來了。”前面的人道，果然，他手中火把的火焰不再筆直了，只見那跳動的火焰在望不到頭的黑暗面前極力掙扎著，岌岌可危，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可是，他們很快又發現這火焰忽高忽低，有人看出了其中蹊蹺:“這風時有時無，斷斷續續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面面相覷，沒有定論。

牛耕林一時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但與其在這里瞎猜，始終是毫無頭緒，還不如上前找到出口一探究竟。拿定了主意，他冷笑道:“都別在這里疑神疑鬼，固步自封了，只有找到了出口，兄弟們才有活路，我宣布，從現在開始，必須加速前進，回頭者死！”

甬道里的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了，緊密的腳步聲應聲而起，長長的隊伍又動了起來。隊伍向前移動了五公里左右，前面就傳回了好消息，他們已經走出了甬道，誰也沒有想到這曲折盤旋的甬道的盡頭居然會是一個山洞！現在隊伍的先頭人馬伏地穿過一道窄口，已經率先進入了山洞，牛家父子更是一臉振奮，自進入山洞后，他們明顯加快了腳步，直覺告訴他們，山洞的外面不是綿延的高山就是迢迢的大海，何愁沒有生路？

從地下深處回到久違的地面，他們像是經歷了一次生死輪回，眼看重見天日在望，牛耕林喜不自禁地往洞外疾走了數十米，可洞穴幽深，根本見不著分毫光亮，于是，他剛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又慢慢地鎖上了，狹長的眼睛里疑云涌動。這一路走來實在太平靜了，平靜里卻又處處透著說不出的詭異，他們明明是跟在白胡子老周他們后面進入了水潭里的甬道，可這一路卻又見不著他們的人影，沱濘島的人自進入地下好像就銷聲匿跡了。問題在于，如果說他們在地面上大張旗鼓是為了把人引進水潭，那么到了地下為什么就偃旗息鼓了呢？

白胡子老周把他們引到這里，一路遲遲沒有露面，目的是什么？牛耕林思慮至此，雖毫無頭緒，但耳邊絡繹不絕的陰風還是讓他不寒而栗了。突然，正處于快速前進的領頭隊伍猝不及防地收住了腳步，后面跟進的隊伍也是收不住腳，一下子就人挨人地撞到了一起，眨眼間，隊伍摔得東倒西歪，怨聲四起。牛耕林也是被撞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正要大動肝火，前面的人解釋道:“前面有一個…柱子，攔住了去路。”

聲音微微發抖，透著不確定。牛耕林眼中疑云更盛，向前探著脖子道:“一個荒野山洞里哪來的柱子？你們是不是眼花了？”

隊伍前的人揉了揉眼睛，只見前面的黑暗里筆直地豎著一根水桶般粗的柱子，混沌在它的周邊起伏，影影綽綽之中，伴著陣陣陰風，它竟在不易察覺地微微擺動著…

“柱子好像在動？”終于還是有人察覺到了，此話剛落，驚得所有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慌亂之中，牛進寶被人擠到了一角，“噗~”的一聲，他腳下踩到了什么東西。身旁的人忙把火把遞過去，看清后就捏住了鼻子，滿臉嫌棄道:“牛少爺，你踩到屎了。”

火光照得很清楚，牛進寶的一只腳踩在一堆糞便上，旁人紛紛忍俊不禁，而他卻像是見到了大恐怖，蒼白的臉上冷汗淋漓，口不能言。牛耕林愛子心切，初見他踩了一腳屎，只怪他走路不長眼睛，但當他看清了地上的糞便后，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慎重了，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人類的糞便，至于是什么的糞便，他相信兒子已經知道答案了。

“進寶，你知道它的來歷？”牛耕林目光如刀，盯住了地上的糞便。

“這里是龍洞？不，是白龍，一定是白龍它來了…”牛進寶汗如雨下，時而疑惑時而確定，喃喃自語。他自第一眼就認出了腳下的糞便，此糞便跟他第一次到龍洞時踩到的糞便一模一樣，更讓他熟悉而又恐懼的是:同樣是山洞，又同樣是他，在不同的時間卻在相似的地點，他重復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情景，這就像是一個逃不掉的輪回。

貪欲就像是一道枷鎖，人一旦戴上了就再也無法擺脫，一輩子勞碌其中。

“什么白龍？白龍是什么？”牛耕林執刀四顧，可惜山洞里漆黑彌漫，什么也看不到。

牛進寶看向父親，眼中的懼意發自心底，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輕聲道:“白龍是一條巨蟒，兇猛異常，我曾在蛇島碰到過它，九死一生，而現在，我好像又回到老地方了。”

“蛇島？怎么可能！蛇島不正是馮老鬼存放寶藏的地方嗎？”牛耕林連連搖頭，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們只是從沱濘島進入了白胡子老周家的祖地，怎么可能會到了傳說中飄渺的蛇島了呢？可兒子的一臉堅持，又讓他不得不信，于是道:“你口中的白龍在哪里？”

牛耕林仍在左右環顧，牛進寶的目光卻停在了隊伍前的那根若隱若現的柱子上，他雖只字不提，可此舉已經不言而喻了。所有人都暗抽了一口冷氣，如臨大敵般紛紛退后，不知何時，那根微微顫動的柱子上方竟然睜開了兩只發著綠光的大眼睛，正在冷漠地俯視著他們，那眼神高高在上，仿佛它眼皮底下的都只是螻蟻。現在沒有人懷疑牛進寶的話了，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柱子，它是一條活生生的巨蟒！在它冷冽的目光和巨大的軀體面前，人人自危，紛紛避走，人群像潮水一樣向洞內退去。

“天吶，白胡子老周家的祖地里居然養了一條巨蟒…”

“快跑啊，晚了就要葬身蟒腹了。”

“不好，它好像追過來了…”

嘈雜的腳步聲中，恐懼在每一張臉上蔓延著，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牛耕林心中雖有諸多疑惑，但眼下逃命關頭，自然無暇顧及了。牛進寶跑在他前頭，兩腳像抹了油般，看樣子早就把他這個爹拋之腦后了。突然，背后一陣陰風襲來，巨蟒騰空而至，把他身邊的一個人叼了起來，隨即一個烏龍擺尾，身后又是十來人倒下。巨蟒昂首而立，威風凜凜，口中所叼之人早已因驚嚇而一命嗚呼，它的身后銀色的軀體緩緩移動著，翻騰著，似乎意猶未盡。

“我跟你拼了！”有人不甘心受戮，抬起了手中的火繩槍。

“砰！”的一聲，巨蟒中槍了，它像是被嚇了一跳，結實的軀體僅僅搖晃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牛耕林看得清楚，彈丸從它身上的鱗片滑過，并不能擊穿它的身體，火繩槍對它而言，根本就沒有殺傷力。巨蟒雖然沒有受傷，但那兩只綠眼睛明顯有了情緒波動，它發怒了，下一秒，它放下了口中的尸體，張嘴就向開槍那人撲去。

那人嚇得棄槍而逃，撥腿就向洞外跑去。巨蟒拖著巨大的身軀緊追而去，一頭扎進了黑暗之中。就這樣，牛耕林他們難得有了片刻喘息的功夫，回過神來后，紛紛舍命狂奔，爭先恐后地穿過窄口，一一又擠回到了甬道里。正當他們暗暗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山洞里就傳來了一聲慘叫，看樣子那人已經葬身蟒口了，緊接著，幽深的山洞里就傳來了“嘶~嘶~”的聲音，由遠漸近，蜿蜒而來，聽得甬道里的每一個人心驚肉跳。

“巨蟒要追過來了。”

他們死死盯著甬道連接著山洞的那個窄口，果然，窄口很快就出現了兩道綠光，一雙綠油油的眼睛正在窄口外面窺探著甬道內的一切。巨蟒要不是軀體太大，根本就無法通過窄口進入甬道，要不就是甬道內有它忌憚的東西，它不敢進入。牛進寶看在眼內，自以為是窄口太小，巨蟒無法通過，心中一樂道:“哈哈，兄弟們放心，它進不來！”

牛耕林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就算它進不來，可我們也出不去，你高興個屁啊？”

巨蟒堵在窄口，甬道里風進不來，氣氛漸漸浮躁。牛耕林摸了摸額頭上的細汗，忽然就明白了之前甬道里的風為什么會時有時無了，原來都是這條巨蟒在窄口這里活動造成的。有人不耐煩了，嘀咕道:“我們現在怎么辦？再這樣下去，即使不被巨蟒吃掉，也會困在這里活活餓死，早晚都是死，還不如跟它拼了！”

“沒錯，我們有槍，可以打它的眼睛！”有人建議道。

牛耕林眼睛一亮，心道再厲害的功夫都有罩門，它一條蟒蛇就算練了鐵布衫，它的眼睛也必定是罩門，牛耕林正要叫人攻擊巨蟒的眼睛，哪想到巨蟒像是讀懂了他的心思似的，那雙綠油油的眼睛驀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緊接著，陰冷的風就從窄口處灌了進來。

有人喜道:“巨蟒跑了？”

牛進寶眉梢一動，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道:“要不你出去給兄弟們看看？”

那人連忙擺手，跪地討饒，可牛進寶毫不理會，手中的刀稍一用力，那人的脖子上就劃出了一道血痕，逼得他乖乖就范。他繃著一張苦瓜臉，趴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鉆進了窄口，口中念念有詞道:“長仙大人，我出來了，我給你磕頭來了，你發發慈悲，別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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