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這種生物不夠熱情、不夠忠誠，但至少是很溫柔的。它現在已經敢在啞巴的注視下自由活動了。啞巴每天都會對著它說一籮筐的話，奈何白兔每次都置若罔聞。

于是，他只好對著屋頂發呆，心想：要是白兔能開口說話就好了！

就是這樣，貪欲的母體還是貪欲，貪欲孕育出來的也還是貪欲。

過去的啞巴的愿望很簡單，那就是能衣食無憂；之后他擁有了一座花園，又想要得到一個伙伴；如今，他撿到一個伙伴，又想它能開口說話。

在水土豐饒的地方等一只活物是完全可行的，但讓一只兔子開口說話可不現實。心灰意冷之際，啞巴猛然響起徒生的話：“這些寶貝又分為兩類……另外一類是魔幻的寶貝……但它們擁有魔力……”

“什么魔力呢？能讓兔子開口說話嗎？”啞巴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到了置物架前，除了各個年代的奇珍異寶，置物架上還有幾排一模一樣的盒子，這些盒子里放著什么，啞巴從來沒有看過。

“會不會是有魔力的寶貝呢？先隨便打開一個好了！”說著，小啞巴取出來一個沉甸甸的盒子，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將它打開。

盒子里面躺著一塊雕琢精美的龍形狀的美玉，他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在手里掂了掂。

“這玩意兒，怕是價值連城，至于魔力……”他嘴角露出輕蔑的笑。

就在這時，啞巴又聽到那個聲音——顧客自身用來典當的東西是個謎，如果老板想做自己生意的第一位顧客，要做好準備用自身未知的東西去交換。

小啞巴心頭一怔，未知的東西……會是整個仙境嗎？會是他講話的能力嗎？既然能讓白兔開口說話，白兔便不會消失。

想到這里，啞巴決定賭一把，但他不知如何讓魔力生效，只抬頭大聲喊了句：“愿意。”

他甚至沒有說出愿望，便詫異地發現手中的美玉發出奇異的紅光，仿佛燃燒得火焰，隨時可能灼傷他的手掌。但它并沒有溫度。

啞巴隱約感到一定有什么東西在發生變化，他下意識地朝白兔望去，果然，白兔縮成了一個白絨絨的圓球。

啞巴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他發現，白兔的身上似乎也泛著白光。

“那是！”

啞巴睜大了眼睛，就在那白絨絨的圓球——兔子的兩只后足的位置——出現了一雙女子的玉足！

啞巴難掩喜悅之情，走近了幾步，可怎么？他竟然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甚至感受不到雙腳落在地上的踏實感。

于是他低下了頭，看到了他的雙腳融化成了一團黑影。

“怎么會這樣！”啞巴百思不得其解。

當眼前的白兔光滑的小腿也露出來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內心完全被恐懼支配。

他的雙腿也融化了。

那片白光一點點高大起來，女子的臀部也漸漸露了出來，而他的……

他聽得到時間流逝的聲音，他聽得到流沙如絲帶般滑落，水滴一滴又接著一滴……

他看得見女子光滑的脊背，白皙的脖子，微微仰起的后腦勺，以及一頭泛著銀光的長發。

而他呢？他自身像一座正在坍塌的房子，一根根柱子從中間斷裂，屋頂正一點點傾斜。

那一刻，他明白了龍爵的生意：讓非人的生物具有人的身體，而自身的身體化為烏有。

他的頭部最后融化。他的眼里有了淚水，嘴唇微微張開了。

“白兔，回一下頭吧。”他心想。

這時，他用盡最后一絲余力，只發出一個“白”字。

白兔回頭，那座“房子”已轟然塌陷，她不曾留意腳底匍匐著的一團影子。

白兔的面容是多么嬌好，那精致的臉頰，淡淡的雙眉，凝著銀色淚點的睫毛，泛著湖泊藍光的雙眸，小鼻子以及淡紅雙唇。月神看到后，恐怕也會為之隱去。她也許正是月神下凡。

可她的內心并不敞亮，眼神也總帶著哀傷。

她總覺得這個偌大的地方，事不關己，而心口的地方，缺少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