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昭對他的白眼免疫了,若是在之前她還可能沒有這么厚臉皮。
這都是最初來到這里只認識他一人,且兩人相處了這么久的緣故。
兩人繼續坐那斷斷續續聽了幾耳朵才意猶未盡的離開。
剛一出去的姒昭就被外面的形形色色迷了眼,邁著輕巧步伐穿梭在各式各樣的物品中。
而小竹子則時時刻刻緊跟著她,以防這個蠢女人丟了。
姒昭的前十七年都是在家里和醫院度過,因為心臟病都原因,她不能亂吃任何東西,不能像別的小孩子那樣瘋跑瘋玩。
她雖然很想要這樣,可她也不想讓本就擔驚受怕的家人再為她憂慮。
所以姒昭一直是乖乖聽話的好孩子,她謹記著自己的所有禁忌,嚴格遵循著他人的教誨。
可是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南朝,她有一個和母親相似的阿娘,有疼愛她的奶奶們,她還有了一副暫時健康的身軀。
積壓了十七年的心愿在此爆發,她每次都會帶著小竹子偷偷出山,像小孩子一樣玩鬧嬉笑。
小竹子自是知道她的,也沒說什么只是看緊了她。
“小竹子,你幫我去剛剛路過的點心鋪再買點桃酥吧!”
姒昭招招手,對小竹子說道。
小竹子想了想甜淡酥香的桃酥,下意識的舔舔嘴。
想他活了個五百歲也才剛吃到人間美食,一時就饞了。
他點點頭就同意了。
然后兩人兵分兩路各自歡喜的買買買!
姒昭好不歡樂的摸摸這個有戴戴那個,一手拿吃另一手在買喝的。
大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三三兩兩。有沿街叫賣的小販也有架鍋燒火的攤主,更有在灰撲撲道路匍匐乞討的乞丐。
姒昭停在一個買手鏈的攤位前,攤主不余遺力的夸獎自己的物品如何配的上姑娘的花容月貌。
姒昭也不打斷他的王婆賣瓜,自顧自的挑選著。
驀然她后背不知被誰一撞,腳一踉蹌就往旁邊倒。
幸好她下意識的抓住了擺商品的木桌邊緣,穩住了身子。
剛站穩她就立即扭頭看那人,卻只見一身灰不溜秋破破爛爛、頭發亂糟糟的小乞兒慌慌張張的跑進人群里。
既然沒受傷對方還是個小乞兒,姒昭自然不會揪著人不放。
這一小小插曲沒打擾了姒昭的興致,但姒昭剛才那一抓把邊上的兩條手繩震落了。
她急忙跑過去撿起來。
但當她握住兩條紅手繩,不知怎的心跳的急促,過會又是隱隱約約的作痛。
兩條紅手繩并無任何嵌飾,反倒簡單極了,僅是三股紅繩交織而成。
可是它那艷麗如嫁衣的紅,還有放在眼前方能看出的細小梵文,令姒昭的眼再也不能離開它。
看到這串紅手繩時姒昭只覺心跳加速,等拿在手上時那心又悶悶的疼,無端端的令人眼眶發紅欲要落淚。
她好像透過這紅手繩看見了一個身穿玄黑衣袍,身姿頎碩冷漠淡薄的男子。
那小販見姿容瑰絕、穿著精貴的少女握著那手繩竟是眼眶發紅,欲要落淚的樣子,忙在她面前晃晃手。
“姑娘!姑娘!您沒事吧?可是這手繩不和您意了?”
怔愣的姒昭被喚回了神,她握著手繩詢問價錢。
小販沒想到她竟是看上了這個,一時支支吾吾,一時又是撓撓頭。
最后他好言相勸:“姑娘,不然你再看看別的?實不相瞞,這手繩是我前幾天陪我家婆娘去燒香得的。”
“本來好好的可我們一從那蒲團上起來,就看見這手繩。還以為誰掉的急著還回去,誰知一個大絡腮胡子的和尚說什么‘繩系兩緣,情牽兩世’,讓我們帶回去。”
說著他不好意思笑笑“剛開始想著給我家婆娘算了,可她要替人洗衣這東西戴著麻煩,我尋思著就把它拿來賣了。可擺了好幾天愣是沒人看一眼,我正打算收攤就丟掉它。”
“可誰知姑娘你竟看上了。”
姒昭聽著這手繩還有這種來歷,愈發想要了。
她利落道:“我就要這了,多少錢?”
“啊?這…這手繩也不值錢,就五文錢吧!”
小販看了看了那兩串簡單至極的手繩,隨口道。
姒昭低頭從荷包里拿出一錠銀子,放他桌子上就拿著紅繩走人。
等小販拿過了錢才發覺這錢多了,他拿著多出的錢想還回去。
一抬頭人已不在了,將近七尺男兒眼睛酸酸的,握著這錢有些哽咽。
如今世道暗藏動亂,坐于高位者食厚祿啖人血,只顧自身哪里管的了底下百姓死活。
他們拼死拼活也不過是想給自己一條活路,這銀子可不就是其中的一路嗎。
小販對著姒昭離去的方向,無聲的道了聲謝。
等姒昭坐在一個茶鋪里歇息時,小竹子才拎著幾包桃酥回來。
見他跑的全是汗,姒昭從衣兜里掏出條帕子,又給他倒了杯茶。
小竹子接過帕子擦擦汗,端茶喝了幾杯。
終于緩過來了,“不是,你跑這干嘛?要不是我倆有感應,我都找不著了。”
姒昭知道自己不對,訕笑的給他道歉。
“嘿嘿嘿,那什么我就是……”
聽完姒昭的話,小竹子氣的要心梗。
他不可思議的指著姒昭:“所以你為了顯示自己給多錢,然后離去的背影瀟灑,就走到了這!”
見周圍的人時不時扭頭看向他們,那目光仿佛在說
------你為了裝逼竟然拋下弟弟?!
-------竟然有如此愛逼的人,可怕到不顧親情!
-------天哪!這么可愛精致的小男孩,你竟然舍得不要!
姒昭故作鎮定的一一對視回去,那些人就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紛紛皺著眉轉過去了。
呼!姒昭松了口氣,剛剛還一臉我很拽我很牛,現在只剩慌的一批。
解決了這個還有始作俑者等著,她陰測測的邪笑,朝想要逃跑的小竹子伸出魔爪。
不過在教訓人之前,她把戴在右手的紅手繩脫下,順手塞進荷包里。
初冬的風寒歷刺骨,吹得彎橋一帶搭著的棚子呼呼呼。
而靠近彎橋的茶鋪時不時一陣嗚嗚聲和求饒。
給這萬籟俱寂,消消冷冽的冬日添了一絲溫意。
正在與小竹子打鬧的姒昭卻不知道他們的舉動全被蜷縮在橋底的褚雍看了去。
距離雖不是很遠,但褚雍也看不清楚被路人常常擋住的臉。
他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親密舉動,聽著他們隱隱傳來的笑聲。
不知怎的,竟發覺著冬天好似也沒有那么冷。
褚雍就這樣失神的聽了很久,直到有人叫了他一聲。
“阿雍,出現了!”
突如其來的喊聲喚醒了褚雍,他震驚的回想著自己之前的行為
他雙手捧了一把雪使勁柔搓著發燙的黝黑臉龐。
幸而他的臉黝黑也看不出臉紅,那呼喚褚雍的似乎很急,得不到褚雍的回應又喚一聲。
褚雍趕緊快步走上前,這是個和褚雍差不多大的瘦小男孩。
渾身臟兮兮頭發也一絡一絡的打結,唯有那雙似暈不開的墨一般黑的眼睛,深沉陰冷沒有一絲生氣叫人無端端的打一哆嗦。
此刻兩人并排站在一起,感覺比寒冬還要冷冽。
褚雍雖也是冷漠陰沉,但他眸子卻是淡淡琥珀色。
且他一雙桃花眼非是標準的,更像是狹長的狐貍眼。
眼眸低垂睫毛輕顫時直覺的他攝人心魂,可當他眼眸微抬,眸子里的玩虐狠厲令人怵惕膽顫。
褚雍會給人一種溫和含情的錯覺,實則陰戾冷峻。
而他身邊的那人則令人感覺被冰冷冷的毒蛇纏繞脖子,活生生窒息而亡。
褚雍盯著王虎進去了一家酒鋪,半響他對身旁的人說:“阿冽,今晚動手吧!”
被叫阿冽的男孩面色不變冷漠點頭示意。
隨后就是一洞無言,悄然寂靜。
夜幕低垂時王虎拎著一瓶酒,歪歪扭扭的邊喝邊走。
褚雍和阿冽也同時跟上去。
此刻,死神已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