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前,陽山縣的官吏們被錢串轟走,三三兩兩的走出衙門,就直接站在衙門口,聊起今天面見錢大人的所聞所感。
”這錢大人場面話說的不錯,就是脾氣燥了點,這,這心眼嘛,也小了點。“
”可不是嗎,幾個臭乞丐去問他要個喜錢,就氣成這樣,我看那咱以后也得小心點,說不定哪天惹惱了他,咱幾個都得吃瓜落。“
官吏中也有那些久居官場,深諳為官之道的:”你們懂什么,錢大人這是在立威呢,出來乍到的,借題發揮一下,警告下咱們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樣罷了,這次沒拿咱們開刀,點了許茂幾下,你們啊就偷著樂吧。“
”行了,在衙門口說閑話,我看你們真是閑的不要命了,都趕緊回去想想以后怎么伺候這位錢大人吧,不然下次殺的雞就是你們了!“
說這話的正是稅秩瞿勝,官吏之中年紀最大的他,在這陽山縣衙門里也是頗有威望,更何況是收稅的,平日里諸多官吏少不了求他辦事的時候,自然說話也是有幾分份量的,幾人聽了勸,互相施了禮便徑自離去。
”許茂捕頭,別急著走啊。“
瞿勝喊住了正要帶齊人馬去街面上驅趕乞丐的許茂。
”啊?瞿大人,對了,剛才在堂上多謝瞿大人替俺說情,俺一定報答您大恩大德,俺現在得去收拾那群乞丐,不然縣令老爺發起脾氣,我可真得去當乞丐了!“
”別急啊,許捕頭,你光去驅趕乞丐可是沒什么用的,縣令老爺想找你麻煩可是太簡單了,你就不想知道怎么徹底安撫好縣令老爺,以后不再有麻煩嗎?“瞿勝不緊不慢的攔住許茂,悠哉悠哉的說道:”我這呢,有個不錯的辦法,你要不要聽一聽呢?“
許茂聽到此處,內心大喜,他本來就不擅長官場這些道道,有了瞿勝這樣的官場不倒翁出主意,自己一定能度過這次麻煩。
“瞿大人!我的老哥哥唉!您,您這次就幫幫我吧!俺一定銘記于心!”
“走吧~”
“瞿大人要帶俺去哪?”
“帶你去個好地方,教你如何徹底解決此事。”
夜已漸至,我們的錢大人躺在床上補了一覺,虧待誰也不會虧待自己腸胃的錢大人,當即就要廚房做些陽山縣的吃食來,還說是久未品嘗家鄉滋味,甚是想念,也不知道誰昨天在青云樓里胡吃海塞。
這縣衙廚房的廚子本是前朝縣令招來的,做得一手好魯菜,備受喜愛,可這陽山縣又不在魯省,這錢大人口里的家鄉菜可怎么做啊?
廚子自然舍不得這縣衙里的好待遇,只得絞盡腦汁,思索著平日里陽山縣人都愛些什么吃食,思索了半天就想出兩道菜,一個是肉拌面,一個是面拌肉,陽山縣主食是面食,又有許多農戶家養著豬,自從前朝發明了騸豬之后,這豬肉也不腥臊了,就上了達官貴人和平民百姓的餐桌。
但肉拌面肯定是上不了錢大人的餐桌,錢家大戶人家山珍海味自不必說,錢大人又京城游學多年,吃過見過,真端上去一碗豬肉拌面,那他這廚子就自己洗洗案板,收拾東西回家吧。
于是……
錢老爺的肚子可是餓不得的,等了一會不見下人端上來飯菜,就又派人去催,好不容易才把菜催上來,下人捧著盤子,盤子上放著一個海碗。
“這?陽春面?”
錢串看著碗里的飯菜,大失所望,自己一個縣令晚上就吃這個?說好的玉盤珍饈呢?
“大人,府里的廚子說這就是陽山縣的獨有的珍饈,而且加了些許巧思,說大人吃著明白,要是喜歡,他可以天天給大人下面吃。”
“呸!這不要臉的!占我便宜是吧?就這面條……”
錢串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條。
“唉?這面條?”
錢串夾起面條就覺得手感不對,這面條比起一般的面條手感偏重,而且滑嫩軟彈,像是夾起果凍的手感。
“這面是什么做的?”
錢串懷著疑惑,將這筷頭面條送進嘴里。
鮮!彈!軟!嫩!滑!香!
面條一入口,錢串就嘗出了門道,這面條競是用魚肉混著生粉,加入豬油,打成泥攪上勁,和成面團,再折疊抻扯出來的,所以口感不僅勁道彈牙,而且味道香醇鮮美,調味的恰到好處。
”好!果然是陽山特色!“
錢大人再端起這海碗來,丟下調羹不顧,直接喝湯,這湯,湯色清亮金黃,只有幾片青翠的蔥葉漂浮于上,幾點油花點綴其中。
湯的滋味反而不是鮮美,而是清爽,淡淡蔥香味配合這略帶些許酸味的清湯,清口去膩,讓人食欲大開,更加反襯出魚肉面條的香醇滋味。
”這酸味到底是什么?陳醋?不會,陳醋味道相比過于濃郁,酸菜水?那個味道太沖。“錢串苦苦思索著湯中酸味的來源,正打算讓下人去問問廚子,正巧看見庭院中栽種的果樹。
”對了,應該是果醋,應該是陽山縣產的柿子醋!好久沒嘗過柿子醋的滋味,都快忘掉了。就是柿子醋的滋味才能剛好合適!“
錢串終于從腦海里翻出了答案,喜不自勝,解決了心中的疑惑,美美的吃完了這碗吃著明白的陽春面。
”這陽春面確實不錯!“錢串向下人說道:”賞這廚子十兩銀子,從我的私賬直接支取,回來給董方說一聲就行,以后我在縣衙的飯菜就都由這廚子負責。“
”是,大人。“
下人收拾了碗筷退下,錢串還在唇齒之間回味陽春面的滋味,信步走到庭院之中,看著如水的月色。
”我果然是做清官的料,一碗樸素的陽春面都吃的津津有味,庭煙如霧露滿汀。晚夏花、偏占淺清。倚翠竹、飽無力,想瀟湘、斜日暮云。幾回夢斷陽春面,問百花、猶隔幾塵。趁月夜、暖風峭,約彩鸞、同載玉笙~”
錢串的文化修養也點在了吃上。
“大人好雅興!如此大作,聽得我都想吃碗陽春面了。”是那出去探查的董方回來了,進院就聽到錢串詩興大發,對月吟詞。
“拙作而已,不必驚訝。”
錢串又拿起了文抄公的劇本,這詞本是宋人所作,錢串現改了幾個字罷了。
“大人身居高位,家境殷實,卻獨為一碗樸素的陽春面作詞,可見大人為官清廉,我陽山縣百姓真可謂有福了。”
錢串經不住這種馬屁,臉皮厚度還有待修煉,心里腹誹道:“等你嘗過那碗陽春面看你會不會再說樸素。”
“咳咳,好了,不說面的事,你這次前去探查可有什么結果?”
“稟大人,我午后出了縣衙,就去了城里最為繁華的街道,一去便看見,從街頭到街尾,那群乞丐成群結隊的在路邊乞討,有的坐在路口求路人施舍,有的又拿出蓮花落的本事,挨家挨戶的問沿街的商戶要賞錢,不愿意給的就在商戶門前編曲填詞咒罵,就地打滾撒潑的亦有之,可謂是已經成為我陽山縣的一大災禍了。”
“好大的膽子!”
錢串已經逐漸代入自己這個縣令的角色了。
“誰給他們的膽子擾亂街道!看來我今天訓斥那許茂還真沒冤枉他!乞丐都已經成災了還沒人管制,我非得讓他去街上當乞丐不可!”
錢串的聲音頗大,驚得幾位下人探頭查看發生了什么事。
“大人息怒,別讓他人看出破綻。”董方揮了揮手,驅趕走了周圍的下人。
“大人,我打聽過了,這群乞丐平日里確實不來城中,平時最多在城門處要要飯,問過路的客商討點錢罷了,這次他們入城,很大的可能是有人指使,放了他們進城,專門給大人添堵的。”
“給我添堵?真有人想給我個下馬威?”錢串不禁問道。
“正是如此,而且天黑的時候我悄悄跟著他們出了城門,城門的守衛也對他們不管不問,視若無物。”
“如此看來,這衙門里還真有跟他們勾結的官吏,不然也不讓他們如此自由進出縣城。”
“正是如此,那群乞丐就夜宿在離城門不遠處的山神廟里,我跟過去看了看,那里面乞丐可真不少,足足有二三十人,還有人在周圍放風警戒,其中有好些個斷了手腳的幼童,不是我們見過那些,初步看來,他們的駐地應該就是那山神廟了。”
“好啊!干得好!讓我們找到了他們的老巢,這下就知道他們的去處,接下來就好對付他們了!”
錢串這個時候也不急了,事情有了進展就好辦了,接下來就是雙方博弈出招的階段了。
“大人,今天大堂之上可有進展?”董方也在打聽錢串這邊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么紕漏。
“當然有,我今天可是拿那捕頭許茂狠狠的來了一出殺雞儆猴,至于之后是打草驚蛇還是摟草打兔子,就看對手之后的反應了。”
錢串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勢。
“沒錯大人,我們徐徐圖之即可。”董方在一旁附和道。
“對了,我得好好問問你,你可了解那稅秩瞿勝?”
“稅秩瞿勝?那位可謂是個人老成精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