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芋頭村出來，一路向北，走約莫十幾公里，然后往東，繼續趕路大概七公里就會看見褲頭村。

要說芋頭村四面環山，坐落在類似盆地的方位。那么褲頭村則為四處平坦，地處平原。

所以牛車進入褲頭村之后，平整的路面明顯比芋頭村好走許多。

褲頭村有一家名叫‘吳雙’的老照相館，據說是家族生意，祖上自清朝開始就一直干這行。從黑白相機演變到如今的彩片，技術自然不必多說，口碑也相當好，回頭客無數。

至于為什么取名吳雙照相館，大概因為經營者吳姓氏，并沒有什么內涵。

牛車左拐右拐，終于抵達目的地。

老照相館門口挺立著五六株茂密的柏樹，四周圍繞籬笆?！畢请p照相館’的牌匾清晰可見，字體粗獷氣派，很有意境。

走入大門，放眼看去，院子打掃的一塵不染，干干凈凈。若不是經營著照相行業，單看這棟別院，給人感覺住在這里的吳家頗像與世無爭的江湖隱士。

姜羽禮貌喊道：“請問有人在嗎？”

話音剛落，三十來歲留著薄薄一層小胡子的男人從里屋走了出來。他身高較矮，體型偏瘦。上半身光溜溜的只穿著一件灰色亞麻薄馬甲，下半身是寬松的長褲，腳上是一雙破舊的老北京布鞋。

此人正是吳家老二，名叫吳西。由于長相普通，整體看上去沒什么亮點，唯獨那道胡子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村里人都習慣性喊他‘小胡子’。

小胡子和倆人打過招呼后，得知他們是來拍照的，趕忙將其請進屋里。隨后便沏茶倒水，熱情招待。

這時，自臥室走出一位彪形大漢，虎背熊腰，身強力壯。個子高的離譜，至少比小胡子高出七八公分。更可怕的是，他胡須濃密，搞不清是臉上長滿絡腮胡，還是稠密的胡子中央長著一張人臉。

他是吳家老大，名叫吳東。由于外形彪悍，外加獨具特色的絡腮胡，村里人故此稱之為‘大胡子’。

大胡子表情兇神惡煞的盯著他們二人，令姜羽嚇得為之一愣。

“來干什么？”破鑼般的嗓音更是讓姜羽感到害怕。

小胡子端上茶水，笑呵呵的回答：“來照相的?！?

相比較小胡子的笑臉相迎，大胡子顯得態度淡淡。

“哦?！彼仁翘吞投?，打個哈欠，然后不慌不慌慢悠悠的走進攝影棚，見客人沒跟上來，便扯著嘶啞的喉嚨喊道：“過來！”

姜羽下意識跟仲北朔對視兩眼，后者也表現的有些猶豫。

小胡子見狀，陪笑道：“我大哥雖然長得是有點兒兇橫，但是人很好。二位別怕，請跟我來?！?

姜羽這才松口氣，推著輪椅慢吞吞的走進攝影棚。

大胡子調試著古老的膠卷相機，說：“我這兒只拍結婚照和畢業照，可從來不拍小年輕喜歡的藝術照。你們……”說到這里，大胡子抬眼看看倆人，刻意問道：“是來拍什么的？”

這樣一張戾氣十足的臉，再加上那副混濁的粗獷嗓音，讓人感到聞風喪膽，很難接近。仿佛這兒不是攝影棚，而是刑房。他手中擺弄的膠卷相機，更像是即將屠殺牲畜的大砍刀！

姜羽瑟瑟發抖的說：“我們，我們是來拍結婚照的。”

“哦，那就坐過去吧?！贝蠛又钢讣t色背景布中央放置的雙人長板凳。

小胡子注意到仲北朔不方便挪動身體，便將長板凳往旁邊拉一拉，只讓姜羽落座。

大胡子將鏡頭對準他們，先拍幾張樣片調整光線，然后指揮著小胡子把室內打光燈調亮一些。

小胡子照做，快門聲音咔嚓咔嚓的響著，大胡子又拍幾張，接著他豎起兩道濃眉，生氣的低吼道：“喂！你們確定是來拍結婚照么！”

姜羽被兇的全身僵硬，如坐針氈。

仲北朔面無表情的說：“有什么問題?！?

“瞧瞧你們哪有新婚夫妻的樣子，中間都能塞進兩頭老母豬了！”

經大胡子提醒，仲北朔才發現姜羽距離自己特別遠。他伸手將女朋友一把拽到身旁，說：“這樣可以了吧。”

大胡子還是不滿意的搖搖頭，小胡子指指自己不停微笑的嘴巴，說：“你們倒是笑一下呀~！”

姜羽害羞的露出燦爛笑容，而仲北朔則一味假笑，搞得好像正在拍遺照似的！

“草！”大胡子憤憤不滿道：“小伙搞毛，你當我這里是殯儀館嗎！”

仲北朔生硬的扯扯唇角，典型的皮笑肉不笑，根本沒辦法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大胡子越看越生氣，仿佛下一秒就會沖過來揍人。

姜羽弱弱的說：“您……您別介意……他平時性格就是這樣子，沒關系啦。”

小胡子眼看氣氛逐漸僵硬，連忙打圓場道：“來來來，新娘再靠新郎近一點，別不好意思。笑一個哈，要拍咯！”

‘咔嚓咔嚓——’

仲北朔和姜羽，兩個人青澀的十八歲被永遠定格在時間的夾縫中。

拍完照片，大胡子打開機身取出膠卷，走入暗房洗片。

“多少錢？”

姜羽準備掏褲口袋付款，仲北朔攔住她，道：“我來?！?

小胡子笑瞇瞇的說：“十塊錢兩張。”

仲北朔把現金拍到小胡子手上，轉身離開。

姜羽拿到照片，禮貌道：“謝謝?！?

原路返回期間，她一直捧著倆人合影看個沒完沒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傻笑的合不攏嘴，頗像二愣子。

仲北朔頻頻白眼，不屑道：“有那么開心嗎。”

“當然啦！”她激動歡樂的說：“這是我自從初中畢業以來，頭一次照相呢！而且還是跟你合影，能不高興么？”

仲北朔捂著咕咕叫的肚子，煩躁道：“走快點，餓死了?！?

姜羽翻找隨身攜帶的帆布包，拿出一塊圓餅塞給他。

仲北朔皺皺眉，道：“你就讓我吃這個？”

“哎呀，咱們回去還得需要四十多分鐘呢，先勉強墊墊肚子吧。”

硬邦邦的面餅，實在難以下咽。仲北朔只啃兩口就放棄了，他說：“你到底吃什么長大的？”

“干糧啊?！?

“沒發育不良已經算老天開恩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