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棠走了，澤蘭院里排的上號的丫頭還剩下六個人。長亭半夏自然還是一等丫鬟。這回在鼎州看下來，楓荷心思細(xì)膩，又比那兩個都要穩(wěn)重一些，也調(diào)來內(nèi)室貼身伺候。只是府里的規(guī)矩不能不守，名分上還是二等的，但月銀和其他份例，由趙令楚自己給她添上，也就同長亭半夏兩個一樣了。

剩下冬草，寒水和見喜。冬草和寒水靦腆老實一些，見喜是個有眼力見的，跟哪個院子的都能混玩起來。趙令楚院子里這幾人年紀(jì)都還小，不出什么意外的話，以后是要給她陪嫁，長長久久地在她身邊的。所以趙令楚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不能再向之前一樣萬事不管了，不管將來去到哪里，這幾個人是她能倚靠的最近的人，落棠那樣的事，絕對不能再發(fā)生。

落棠被調(diào)去了漿洗房，之后又聽說是放出府了，院里的幾個人都想問問她的下落，趙令楚也只當(dāng)是沒這事兒，寒水有些慌。私底下偷偷問長亭：

“長亭姐姐，落棠是被人牙子領(lǐng)走了嗎？還有，我從前與她最要好，姑娘往后會不會不喜歡我啊？”

長亭跟著趙令楚去鼎州，回來也沒想起來這件事，對于落棠是被賣了還是打發(fā)去莊子了，她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只搖頭：“我也不知道。”看寒水惴惴不安的樣子，無奈地撇嘴，頗有些不耐煩，“從前誰知道她是這樣的人？你自己好好當(dāng)差，姑娘怎么會平白遷怒你。”

轉(zhuǎn)頭剛好看見進(jìn)內(nèi)室換茶的楓荷，身上穿的是新做的衣裳，提著茶壺掀簾進(jìn)去了。長亭朝內(nèi)室那邊指了指，對寒水說：

“楓荷還管書房呢，落棠在她眼皮子底下偷了東西，姑娘對她不也很好嗎？你別想那些有的沒的，誰做事用心，姑娘一眼就能看出來。”

寒水自覺自己雖然不如楓荷聰明勤快，但對三姑娘絕對別無二心，于是松了口氣，感激地對長亭笑了笑，再自己柜子里拿出個包袱，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糖。長亭開心地道了謝。寒水是家里獨女，她老子娘經(jīng)常送東西來給她打零嘴，長亭心里別提多羨慕，她爹娘都死了，家里吃用都要緊著侄子侄女，哪能顧得上她，不過兄嫂雖然不怎么關(guān)心她，也不會要她的銀子花，自己跟小侄女也很親，長亭也很滿足了。

內(nèi)室里，楓荷倒上茶遞到趙令楚手里，趙令楚喝著熱茶聽半夏說話。

“夫人說，姑娘們小聚，她出面大家都拘束，二姑娘要備嫁妝，到時子香園那邊，讓姑娘你多看著些。”

過幾日是趙令妍十三歲生辰，王夫人許了她邀好友過府來玩玩。趙令妍是頭一回在府里辦自己的小宴會，很是興奮，一定要自己親手籌備，這幾日都忙著這事，趙令楚也收到一張她鄭重其事遞來的帖子，緋底黑字，打開便是一陣馨香，可見是十分用心。王夫人應(yīng)該是怕她出什么差錯，自己又不好打擊她的熱情，便只能讓趙令楚到時候多注意了。

趙令楚放下茶杯，伸了個懶腰，說：“走吧，我們?nèi)ニ拿媚抢锟纯础！?

子香院這會兒確實是有點熱鬧，秦姨娘正拉著趙令妍苦勸：

“四娘子，你就聽我的吧，去夫人那里說一聲，生辰咱們自己關(guān)起門過就好了，姨娘那里存了些私房，到時置一桌同春樓的席面。”

趙令妍氣悶地撇過身子，她第一次有這樣機會，幾個好友那兒的帖子都送過去了，羅夢還回了信。

“這事本來就是母親提的，又不是我死纏爛打，有什么不行的？”

秦姨娘長相嬌柔，上個月病了一場，這會兒更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她蹙著眉，耐心勸到：

“好姑娘，你聽我說，三姑娘今年生辰的時候，連家宴都沒擺呢，聽棉兒說夫人只是做了碗長壽面過去。你們同歲，況且你還是妹妹，怎么好如此張揚呢？”

趙令妍有些動搖，但想到自己幾天的精心準(zhǔn)備就這樣算了，未免也太可惜。還是猶猶豫豫地反駁：

“三姐姐生辰那會兒祖母不巧病了，自然不好做什么排場的。”

秦姨娘是趙令妍的親娘，一手把她帶大的，自然看得出她已經(jīng)有些不安了。她是這個家里唯一的妾，趙令妍是趙府唯一的庶女。她剛生下來時，秦姨娘恨不能立馬塞去夫人手底下教養(yǎng)。雖說大夏人律法上寫著“嫡庶一體”，但秦姨娘知道，趙令妍與比她大幾月的趙令楚永遠(yuǎn)不會相同。王夫人不愿撫養(yǎng)庶女，既然不能親近，那便要絕對的恭敬，這些年來，趙令妍從秦姨娘那里學(xué)的最多的便是兩個字，一個是“讓”一個是“忍”。

趙令楚剛到門口，便聽見秦姨娘身邊的棉兒脆生生的一句：

“姑娘就聽聽勸吧，你要是這樣熱熱鬧鬧過生辰，三姑娘心里多少會不舒服，她若是不舒服，誰還能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