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般腐朽的枯樹,被斬了首,雙手伸向天空,無語申訴。掛在樹枝下的麻繩,被風沉重地吹動,衣衫濕透的尸體微微搖晃。繩圈勒緊尸體的脖頸,臉部肌肉向下收縮,而喉嚨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撐得很開,圓凸的眼球無神地盯著地面,或者更深的地方。
云恒急速地呼吸,看著眼前這處處透漏著詭異氣息的幽魂谷……
算了,豁出去了,拼一把吧!若不從這條捷徑走,那么就趕不上京城考試和煙花盛典了。云恒在內心暗暗壯膽: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會畏懼?云恒努力平復心情,心中的小鹿也不再亂撞。
側眼瞄了一下身旁這紅衣少女,看著她那絕美的側臉,她的臉上竟沒有一絲恐懼,就像平靜如鏡的湖面一般;看著她那毫無波瀾的臉龐,云恒內心的恐懼也隨之一掃而空;
漆黑一片,身旁不知是什么小蟲在哀鳴,凄厲的風聲小針般扎進骨頭,刺骨的疼。黑暗而遙遠的角落,輕微的哭聲半流質地蜿蜒,被雨融化在空氣里,輪廓被洗刷。風,一直在呼嘯。描繪著身不由己的宿命,讓幽魂谷更顯得凄涼和詭異……
幽魂谷內,萬千枯骨鋪地,整片谷地內白茫茫一片。云恒和倩兒腳踩在枯骨之上,不時發出「咔嚓」、「咯吱」等異響,加上遠處忽明忽暗的鬼火,顯得格外恐怖。
此刻兩人距離谷口已經有四百丈距離,到了這里之后,魔氣涌動的越來越猛烈,來自山谷深處那股莫大的壓力也越來越重,沉重的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云恒咬著牙,邁著早已有些顫抖的雙腿前行著。寒風像是索命的亡魂步步緊逼著,似乎是在迫使云恒進入這處處透露著詭異的幽魂谷;
“倩兒姑娘,在這里要跟緊我,這里處處都顯得有些怪異。”云恒一邊叮囑著身旁的倩兒,一邊毫不松懈的警惕著周圍的環境。
貓頭鷹睜著漆黑的眼睛,靜靜地看真著已陷入黑幕的森林慢慢地刮起了一陣風,嗚嗚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又有人在笑,數目獰笑這,張開哪黑黝黝的手臂,想把你抓入無窮無盡的黑暗里,他張著血盆大口,好像里面隨時會跳出你不知道的東西,小草只是在哭泣,搖曳著瘦弱的身軀,它們是在害怕嗎?或者只是低著頭笑出了眼淚,又有人來了嗎?烏云遮住了月亮,黑暗已經開始了。
變成了濃霧的細雨將五十尺以外的景物都包上了模糊昏暈的外殼。聳立云霄的峭壁在霧氣中只顯現了最高的景觀,巨眼似的成排的洞穴內閃閃爍爍射出慘黃的亮光,——遠遠地看去,就像是浮在半空中的蜃樓,沒有一點威武的氣概。而這濃霧是無邊無際的,沖破了窒息的潮氣向前,就是近在咫尺的人物也都快成了暈狀的怪異的了;
一切都失了鮮明的輪廓,一切都在模糊變形中了。
陡然間,那霧就起身了,一團一團,先是那么翻滾,似乎是在滾著雪球。滾著滾著,滿世界都白茫茫一片了。偶爾就露出山頂,林木蒙蒙地細膩了,溫柔了,脈脈地有著情味。接著山根也出來了。但山腰,還是白的,白得空空的。云恒正感嘆著,一眨眼,云霧卻倏忽散去,從此不知消失在哪里了。
天幕最盡的邊緣卻幽幽泛上了血紅色的迷霧,懸掛在清冷的沉默一樣的夜色。風的呼嘯像野獸仰著頭在對隕月咆哮,沒有一點星辰的痕跡飄零而落,陷落的廢墟之中,爬行著鬼魅的喘息和貪婪的笑。
最后,那徘徊著漸漸蒼白的月光墜于自己最后一抹倒影里。天際的云層變成了鮮血一樣的河流,暴風雨瞬間夾雜著沙塵席卷了渺小的山頭,支離破碎的噩夢才剛剛拉開序幕。
當云恒和倩兒向里走去百丈距離后,明顯感應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來自山谷深處的精神威壓在急驟增加,他感覺到了一股發自靈魂的顫栗,巨大的恐懼充斥在他的心中
突然,遠處的景物在一瞬間蒼白,迅即漆黑,就像是哭泣的鬼影無路可逃,云恒的靈魂竟在這一刻變得僵硬。視界細細潰動,兩個模糊的白色光點,重疊巨大的黑影,似乎要絕望地撕破天空一般。
在這一刻云恒是那么想奪路而逃,但此刻身后的倩兒讓他不得不停頓他那待發的身體。
云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放松他那早已緊繃不知多久的心弦……
云恒看著遠處不斷離近的巨大黑影又笑了笑,在這種時刻想要讓他丟棄身后的倩兒姑娘,丟棄諾言;這無疑比死亡更讓他難受。所以與其這樣窩囊的逃跑,還不如拼上這一條命去為倩兒姑娘搏得一條生路;
“倩兒姑娘,你先走,我在這拖住他們。”云恒用低沉的語調向倩兒說道;
但身后的倩兒并未離身而去,而是邁著輕盈的步伐緩緩走到云恒的身旁,這讓云恒很疑惑,他有些不解問道:
“倩兒姑娘,你這是……”
倩兒緩緩看向云恒,她那潔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紅的雙唇,而她淡靜的眼睛里恍如有著海洋般一樣深不見底;竟看不到一絲害怕的神情。
她那絕美的臉龐上露出一個很溫馨的笑,連嘴角的弧度,都那么完美到位,充滿喜悅的眼神,讓人無法移開,她的笑縈繞在云恒的心頭,無法抹去。
“額……倩兒,你還能笑得出來啊!趕快走,不用管我,相信我…我一定能活著到京城陪你看煙花。”云恒再一次地對她做出了承諾,但他知道這一次他恐怕無法兌現了:
對著倩兒說完這句話,云恒便邁著堅毅的步伐向前走去,內心的恐懼在這一刻竟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遠處兩個模糊的白色光點,連同重疊著的巨大的黑影竟緩緩停下腳步,似乎是在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不知死活的螻蟻送死一般。
“真是感人啊,我都快被感動死了。”只見一位墨色黑發優雅的束在頭后,一縷隨著白皙的臉龐垂落,一雙丹鳳眼中,是一絲讓人無法逃脫的妖艷。高挺的鼻梁下,是一抹嫵媚微笑。那如玉般的手上是一把金邊紅扇,一身紅衣,讓他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妖嬈。
“這么感人的場面,竟讓我生不起殺心了。”那位妖嬈的男子擺著蘭花指一臉嫵媚地說道。
“閣下,小生與你無冤無仇。何必一見面就要起殺心呢?”云恒按捺著內心的恐懼問道;
“哦,你當這里是哪里啊!你這白臉書生一看就是涉世太淺,在這幽魂谷殺人要那么多理由干什么啊,另外我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哦!”那紅衣男子妖嬈的搖著金邊紅扇看著一臉幼稚的云恒戲謔著說著;
“還費什么話,直接動手殺了,尸體拿回去煉尸丹。”毫無情感般說話是妖嬈男子身旁的冷峻男子,一身黑衣黑發,宛如漆夜中的烏鴉,渾身透露著讓人不舒服的氣息。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襯著懸在半空中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里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
黑衣男子冷哼了一聲,體內蟄伏的強大力量一下子躁動了起來,一股強大的氣息自他體內瞬間爆發而出。耀眼的黑光充盈在他的體表,璀璨的光芒如詹颯鎧甲一般籠罩在他的體外。
黑衣男子身上散發出一股滔天魔氣,黑色的魔氣像無韁的野馬肆虐開來,氣勢四處波及,空間大片開裂,狂風怒號,呼呼作響!
隨后,出刀!戰刀之上,魔焰雄渾。隨便用力一揮,魔焰滾蕩,朝著遠處的云恒橫掃而去。
黑色劍影四周是一道道熾烈的黑芒,如黑蛇一般在舞動,強大的力量使空間發生了扭曲,似乎要將竟影附近的虛空撕裂。莫大的壓力浩蕩四方。
僅僅是這波及的氣息就把云恒擊飛數尺之遠,強大的力量直接在地上撞成了一個深坑。
“咳……”深坑內發出陣陣咳嗽聲,一只瘦弱的手掌扒住了坑沿,滿臉灰塵的云恒自坑中艱難地爬了上來。
只見真正的殺招,已悄然降臨在云恒面前。云恒知道這次他必死無疑了,但他不后悔,只要倩兒能逃離此地就好。
想到這,他斜著眼瞄了一下后方,只見倩兒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她那清秀的臉上不知何時多了兩道淚痕。
“倩兒,你快走啊!”看到這,云恒心里像無數的螞蟻爬上熱鍋一樣著急地對著倩兒大喊道;
那浩浩蕩蕩的魔焰,仿佛泄洪一般,轉瞬間就沖向了云恒。突然倩兒身上傳來金色的光芒,遮天蔽日;
一條宛若黃金澆鑄的鳳凰形成,浩浩蕩蕩的隔斷了滔天的魔焰。天空忽明忽暗,似乎周圍空間全部被這股氣勢給波及了。金、黑兩道光芒宛若兩輪驕陽當空而照,璀璨的光芒耀人雙目,巨大的能量流如山洪暴發一般噴放而出。
只見金色鳳影摧枯拉朽一般擊破了黑色光芒,直接撞上了黑衣男子的身體,將他直接打退數尺,口吐鮮血。
“你是……”
“快走…走……”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云恒急忙轉過身去看見倒地不起的倩兒正在急促的催促他離開。
云恒連忙趕過去抱起了她,“走……”話還未說完,倩兒雙眼緊閉便暈了過去。
此時的云恒知道現在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看著懷里的倩兒,她那慘白的臉龐讓云恒一陣陣心痛。
來不及想太多,云恒抱著倩兒急忙起身向遠處逃去,云恒只感覺到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心臟在猛烈的跳動著,急速的呼吸聲……這些都是云恒此時最真切地感受;
黑漆漆的天空下,沒有一絲光亮,由近及遠的黑色沙地上到處是碎裂的巖石和黑紅色的血跡,沙地的盡頭是暗紅色的山壁,不時有幽暗的紅光陣陣閃現,那似乎是地底的熔漿在爆裂。
不知跑了多久,云恒停下了腳步,他看著前方,他有些絕望了,恨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自己這鬼運氣:眼前是萬丈懸崖,一眼望不到底,層層迷霧環繞在其間;
山巔上,密匝匝的樹林好像扣在絕壁上的一頂巨大的黑毯帽,黑綠從中,巖壁里蹦躥出....懸崖下那一堆堆給秋霜染得紅艷艷的野草,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片片大紅的杜鵑花。
陰冷潮濕的空氣,伴隨一絲若有若無的抽泣聲,毫無預兆地,從耳邊劃過。模糊間,仿佛置身冰窖,只覺得渾身顫栗,提不起一點力氣。后背漸涼,脖頸處的發絲也隨風揚起,裸露的肌膚已不禁寒意,變得僵直無比。
詭秘的夜,似乎正在發生無聲的嘆息。周圍的溫度似已降至冰點,身體卻也不覺,只是冷汗層層冒出,仿佛下一刻就要溺死在這無邊的靜寂里....
“你還真能跑啊!”
云恒聽到此聲音便知道這是那妖嬈男子特有的聲音,回過頭來望去,那邁著有些悠閑的步子而來的紅衣男子,看起來他好像并不著急殺云恒一般。
看著走來的一身張狂的紅色,精致到完美的五官,妖媚的桃花眼,輕易地勾人魂魄,嘴角是若有若無的笑意的男人。此情此景,讓云恒內心竟有點五味雜陳,不知滋味。
見云恒矗立在那良久無言。紅衣男子便緩緩停下了腳步,看著云恒便伸出了他那芊玉指,透著嬰兒白,好像一下子就可以擠出水來,白白的膚色,像冬天的初雪一般,但看不出一點蒼白。然后紅衣男子竟吐出他那根泛著點鮮紅的紅芯舔了一下他那蒼白且修長的手指。然后妖嬈著對著云恒說道:
“好了,貓抓老鼠的游戲結束了,還以為你能跑多遠,沒想到你卻誤打誤撞地跑上了這斷魂崖。真是可悲啊,不過我能給予你的仁慈只有這些了哦。等會兒“野鬼”來了,會有你們好受的哦,哈哈哈,不過你這懷里的小姑娘好生手段,竟能將“野鬼”傷成這樣,讓奴家好生心疼啊……”
然后妖嬈地一步步向云恒走過來,步步搖曳,他也不說話了,只是嘴角含笑,妖媚的桃花眼巡視著四周,目光在掠過云恒和倩兒時,多停留了幾分,嘴角隱隱勾出一抹戲謔的笑意。
“夠了,“媚妖”你在這樣磨蹭,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一襲黑衣的“野鬼”佇立在這飛舞的殘風中,緩緩看向了云恒;
云恒感受著來自“野鬼”落在臉上的冷意。陰寒的冷風襲過,風吹著“野鬼”的長發掠過臉頰,露出那張舉世無雙的面容:俊魅孤傲的臉龐,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驕傲氣息。在殘破的陽光下,云恒的面孔如同泅了水的水彩畫,慢慢滋長蔓延開來,成了模糊隱約的輪廓。
“男的殺了,女的留下。”“野鬼”發出了帝王般得不可抗拒的語氣命令著“媚妖”;
“奴家……”“媚妖”似乎有點不情愿,眼神中有點閃躲……
“還不快去,要等著我親自動手嗎?”“野鬼”再次冷漠地發出指令。語氣竟加重了幾許;
“奴家……奴家知道了。”“媚妖”不情愿地抬起那纖纖玉手向著云恒,接著伸出了他那修長的食指,四周的魔氣在他的食指上猛烈地匯聚著,像待發射的大炮蓄力中,滔天的魔氣像無數條溪流一般匯集成一道沖天之柱。
月光下,他靜靜地站在那里,血紅色的披風隨著風而擺動,露出內層的血色,生命的顏色,也是邪惡的顏色,紅的攝人魂魄,紅的仿佛是融合了生命與死亡的瞬間而幻化的極致美麗。銀色的長發已經被風吹亂,冰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云恒。他用那妖嬈的魅音緩緩道出:
“魔陽指”
在那一瞬間像肆虐的洪水沖破岸堤般向云恒心口射來,云恒望著那即將終結他生命的“魔陽指”。腦海中記憶像電影流水一般歷歷在目。
“遇見你,此生無憾!”云恒對著懷著像沉睡著的睡美人一般的倩兒,說出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話。
繁花樹下,古廟寺內,有緣人枯逢緣分,凡塵折煞塵緣。如若重來,你不淺笑,我不施鉛華,續不必清算的緣分。為你容顏好,為你烹茶食,為你漿衣被,為你世塵守余身。
恍然如夢,滄桑奈何……
恐作斷魂崖外亡,憾為浮圖塔下魂。
“魔陽指”的寒光被山壁間鏡子般的冰雪一映,發出一片閃光。云恒陡然醒覺,只覺一股凌厲之極的勁風正向自己撲來,他心念轉動奇快:“左右都是個死,寧可自己摔死,也不能死在敵人的手下。”
云恒縱身一跳,看著懷抱中的倩兒,眼角浮現出倩兒在朝陽灑滿落云山時的那嫣然一笑,讓他在那一刻心動……
再見了,倩兒……
依著晚風,懵懂?亦萌動?云恒抱著倩兒,相依相偎,拾起滿地的情海花絮。她在他的懷抱里沉醉,飽嘗了緣分的夢境。一味在愛情里陶醉,沒有刺也沒有角損壞她的美。
他靜靜地收起她的傷影,她的清唳,眼眸里滿是百合的淡雅和柔情。那紅衣的少女,那柔情的流浪兒,走過紅塵紛擾,穿越滿堂春色,青澀的故事里沒有塵埃,沉淀的只是執著和守候。那清脆的年少,那無塵的百合,定格在青春的卷頁里。
知我者,謂我心所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相逢,相知,相緣,不管是不是一個美麗的錯誤,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如若有來生,愿緣分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