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洋河，清凈卻不安靜，涌動的水流不停地奔走在鵝卵石上，彎沿盤曲流向遠方，消失不見。這河有些不同尋常，約莫五十步的寬度卻好巧的分劃出了兩極之地來，一面在河的西邊，茫茫黃沙了無生機，一面在河的東邊，綠意盎然活力無限。陽光落下河面，泛起銀光綴出一處美景。

河東有顆矮樹，樹葉稀疏暗黃，與人一般有了股遲暮之氣。樹下圍坐了一群孩童，五六七八歲男女都有，不時發出一陣驚呼。

“嘿！只見那無眉大俠身影如風，嗖嗖嗖的穿過圍剿他的十多名黑衣殺手，頓時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那鐵刀歸鞘的摩擦聲和鮮血迸射的聲音。”

孩童中一個少年，面容生的十分俊秀，眉宇之間難掩得一股機靈。揮舞著手中一節樹枝講的眉飛色舞，激動時還一把將手中的樹枝拋起，在半空中打了個旋又穩穩落入手中。

“哇哦～”孩童拖著鼻涕，望著江七牙聽得起勁，更有的小男孩揮舞著小拳頭，已然幻想著自己就是那無眉大俠。

那少年略做停歇，偷偷看了一圈身邊的孩童，暗自一笑又立刻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繼續說道:“無眉大俠殺掉黑衣人后剛一收刀，你猜怎的？身后便突然唰唰唰唰響起了四道破空之聲，定睛一看竟是四枚細長銀針極速射了個過來，銀針泛著妖艷光芒，是涂了劇毒啊！”

孩童們驚呼搖頭，緊緊攥起衣角，前伸著腦袋聚精會神的看著少年。

少年不緊不慢，將手中樹枝向上一挑，左手向前一抓，牙齒用力一咬，低沉著聲音繼續講道:“無眉大俠何許人也，武功高強的堂主級人物，千鈞一發之際那四只劇毒銀針被刀鞘打飛一枚，牙齒咬住一枚，手里握住一枚，眨眼間便硬生生攔下了三枚。”

說到這里，那少年停了下來，不再講了下去，自顧著掐腰嘆息起來。

“江七牙哥哥，無眉大俠怎么只擋下三枚呀，還有一枚呢？”孩童中一個胖胖的男孩立刻站了起來，催促的問到。其余孩童也是無不抓耳撓腮，發聲嚷嚷起來。

江七牙擠眉弄眼的嘿嘿一笑，也不回答，轉過身子拉出捆青灰麻布來，說道:“都想知道無眉大俠怎么樣了？”

孩童點頭如家雞啄米。

江七牙解開青灰麻布上的系結，嘩啦一下散落出數十本書本。江七牙眉毛挑動，之前說書大半天，為的就是這一刻。

“咳咳……既是如此，我這里有部《武林群俠錄》手抄本，不僅無眉大俠的事跡有詳細記載，當今武林各大正統名門豪俠詳情通通都有哦。快來搶購吧！”

“……”

……

“大家都是未來武林之中的翹楚，我這每本只要大家十五個銅錢，夠義氣吧。”

“……”

“好！在下就當做個朋友，十個銅錢！”

“……”

“五個，五個銅錢好不好，你們買一本好不好？還想不想知道無眉大俠到底怎么樣啦？”江七牙白眼直翻，自己花了血本用十個銅錢買了一本《武林通鑒》，費心費力的翻抄了好幾個晚上，可燒了不少的燈油，結果這群小鬼人不大，腦子卻挺好使，免費的書聽的起勁，到花錢時候卻沒一個買的。

半晌，孩童中那個胖胖的小男孩才走了出來，從身上掏出一個銅錢，說道:“七牙哥哥我只有一個錢了，能買嗎？”

江七牙看著一個錢砸咂嘴，搖頭拒絕道:“不行不行，武林中人要講究原則，要懂義字，五個錢就是五個錢。”

“那好吧。”小男孩無奈，說著就要把錢收了回去。

“別動！停！呃呃呃……田胖胖，來來來，我看你天資聰慧，根骨奇佳，是個練武的天才，這本《武林群俠錄》我破例一個錢賣給你了。”

“這不是武功秘籍吧……”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江七牙一把搶過田胖胖的銅錢，舉到其余孩童面前，面色通紅激昂的大聲說道:“看，這就是將來武林高手的眼光，不止步于眼前，放眼更長遠。現在購買只要一個錢！錯過不再擁有！”

孩童面面相覷，有些動搖，不少人已經摸向自己的口袋。

嘿嘿，勝利已經在望，這下至少能多賺十個銅錢。江七牙嘿嘿暗笑，那樣子別提多猥瑣。

啪！突然一只細白的巴掌冷不丁打在江七牙手上，銅錢翻著身滾落進了地上落葉當中。

“江七牙，你這個死瘸子又在坑蒙拐騙，這么大人了怎么盡不學好？！”

來人是個與江七牙差不多年歲的少女，十分漂亮，一身粗布麻衣使得少女更多了些塵味兒。此時正鼓著嘴巴對著江七牙的屁股又是一腳，后腦的粗辮都高高的甩了起來。

江七牙被踹了一個狗吃屎，但不立刻起身，而是一把抓起夾在樹葉堆中的銅錢就往懷里塞，好幾片樹葉都被一同帶了進去。

“冬苓呀，我，我這，我不是在賺一點小錢嘛。”收好銅錢，江七牙才撓了撓后腦勺想要站起來，可右腿僵瘸，半天爬都不起來，臉因為用力被憋的通紅，青筋凸起滿臉是汗。

冬苓與江七牙同歲，住在同村，是村長家的次女，因天生的漂亮，十分受人喜歡。可江七牙卻是村里有名的困難戶，無父無母，只靠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奶奶拉扯長大。雖然右腿天生殘疾，為人卻頗是狡猾，憑著一張俊俏的相貌干了不少坑蒙拐騙之事，讓整個村子的人都非常生厭。

冬苓看著江七牙的掙扎的模樣眉頭微蹙，想要上前拉一把，卻又退了回去，雙手抱在胸前立在原地，說道:“每天就知道干些偷雞摸狗的壞事，怎么就不愿尋份正經的活得些錢？方婆婆精神不好，你總是這樣可怎么辦？”

江七牙最終在孩童們的支托下站了起來，氣喘吁吁，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大半，也不在意，打了哈哈轉移話題，笑道:“你怎么跑這里來了？”

“還好意思說？方婆婆精神又發作了，跑的不見蹤影，不得通知下你這個大孫子？”冬苓瞧著江七牙的模樣越說越氣，最后直接白著眼看向天邊。

江七牙臉色難看，瞧了眼地上的書本，也不說話，深呼了口氣，撥開孩童便朝東走去，一瘸一拐踏折了不少青草。

“成天游手好閑，瞎做武俠白日夢，也不看看自己那條破腿，能練什么武功，做什么大俠，做了也是個惡人。”冬苓揉著辮子看著江七牙的背影依舊氣憤難平。

“七牙哥哥其實有找過好多活，只是很多人都嫌棄七牙哥哥，七牙哥哥已經很努力了……”田胖胖站在一旁，看著散落一地的《武林群俠錄》小聲說著。

冬苓蹲下身子，將地上的書收拾好，用力的敲了一下田胖胖，說道:“他那個死瘸子要是真努力還能來騙你們這群小孩？沒本事心術還不正，他這輩子要是能賺到十兩白銀啊，我冬苓就嫁給他當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