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似是悄然而退,巍峨壯麗的皇宮籠罩在濃黑如墨的夜色中,幽暗森冷,寒氣迫人。城墻外、宮殿內(nèi)此時已血流成河,尸橫遍野。
整個魚國一片昏暗。
“辛闕,帶小倪走——”魚伯看了辛闕一眼,沉聲道。
“大王,那你——”辛闕立即跪下,眼神堅定,“請大王和辛闕一起離開。”
“魚伯,你不走,我也不走!”李倪緊抓著他的手不放。
“不行,”他一喝,“你們一定要走,即使你們不走,我也不會走,我要陪著我的國家——”
情緒太激動,傷口一扯,痛得他彎下了身子。
“魚伯——”她眼睛一紅,緊緊抱著他,“魚伯,聽辛闕話,走吧,我們離開這里,只要現(xiàn)在走,還有機會逃脫的——”
“我說不,別總是忤逆我——”他眼一瞪,威嚴無比。
“我說過,你陪魚國到最后一刻,我便陪你到最后一刻,你不離開,我便不會離開!別當我的話不是話!”她反瞪回去。
比瞪她不會輸他!
“你——”
“大王,辛闕說過保護大王一生一世,辛闕絕不能食言,請大王不要陷辛闕于不仁不義。”辛闕臉色冷峻,似有不達目的絕不罷休之勢。
“辛闕,你居然威脅我,是不是我平時太縱容你了——”魚伯氣得咳嗽起來。
“大王——”
“魚伯——”他們緊張地齊呼。
他抬了一下手,“你們別說了,我已決定和魚國同生死,共存亡。”
李倪氣得站起來,指著他,身子微顫,“事到如今,你說什么同生死,共存亡的有什么意義,實際一點吧,你死了,魚國有救嗎?你的性命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你為什么還要白白犧牲?如果你想拯救魚國,就應(yīng)該鼓起勇氣,重整旗鼓,難道你沒聽過臥薪嘗膽這故事?”
“臥薪嘗膽?”他和辛闕似乎愣了一下。
“該死的你們,連臥薪嘗膽這么有名的故事都沒聽過!”她氣得口沒遮攔,把這個春秋時期曾敗國的越國國王勾踐,怎樣再接再厲,勵精圖治以圖復國的故事急急說了一遍,也顧不上他們有沒有聽明白。
“原來還有這種不忘恥辱,堅毅不屈的君王,”他的眼神沉寂了下來,緩緩道,“越國有這君王實乃其民之福。”
“對,”辛闕立即跪了下來,“我國也是有福之國,只要大王相信,一切都會有奇跡。”
李倪的眼眸亮了起來,看來有轉(zhuǎn)機了。不料聽到后面的話越來越火,見過固執(zhí)的,沒見過這么固執(zhí)的。比牛還固執(zhí),比豬還愚昧……
只見他搖了搖頭,說,“我不愿茍且偷生,我忘記不了恥辱,我誤國,誤民,讓我了卻殘生作一交待,不然我無顏見列祖列宗!”
他轉(zhuǎn)頭,深深看著辛闕,再到李倪,眼里滿滿的不舍,“我注定是一個失敗,我要結(jié)束這個失敗!辛闕,小倪,我不想說再多了——”話沒說完,卻隱隱沒了聲,辛闕急急忙忙扶著他,驚訝地望著后面掄起手的李倪。
“不能怪我,他太煩了!”作俑始者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暈了也好。”他探了探他脈搏確定無大礙,似是松了一口氣,輕輕地說,“只有你才能做出這種事。”
她催促道,“快點走吧!”
他們小心翼翼步下石階,走出中央宮殿。已是一片灰蒙森冷,點點火光殘留,彌漫著嗆人的氣味,火屑味,尸首味,整個皇城猶如人間煉獄,再無生靈。
她悚然一驚,身子冷了起來。
她看向暈厥的魚伯,如果他目睹這一切,該是如何痛徹心扉。他會恨不得自盡陪他的臣民,她不愿看到這種結(jié)果,當她自私一次吧,只要他能活下去,她什么都可以不顧。即使他怪她,她也不介意。
她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是如此的痛苦,愛他所愛,痛他所痛,心里、眼里只有他。
辛闕停下腳步,清秀脫俗的臉上冷峻森寒,仿若帶著千年寒霜,眼里是壓抑的痛楚。
這一切,都完了,他的國,已然消失了。
她想說些什么,卻沒法開口。倒是他先開口,語氣故作輕松,“只要離開護城河,就有躲藏的地方了。”
“什么地方?”她問。
“這個地方,我也不知道。不過,應(yīng)該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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