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倪走向魚溥殿,驚奇地發現門外沒有守衛,想了想,也是,現在是什么時候,任何人都是逃命要緊。
她推開門,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藥味,借著柔和的燭光,她看到魚伯安靜地躺在床榻上。
她坐在床沿,眼神溫柔地看著他。淡黃搖曳的光線使他看起來沒原來那樣冷漠,浮動著一層暖暖的色澤,但眉目間很困倦,臉色也因失血過多而顯得很蒼白。
她的手落著他那張俊美沉靜的臉上,再落在兩道傲然的沉眉上,到緊閉的雙眼,直而挺立的鼻梁,線條優美卻無血色的薄唇。
他的額頭很燙,在發熱,高熱不止,如果退不了,后果很嚴重。
她的心痛了起來,他真的熬不過今晚了嗎?他真的沒命嗎?如果在大唐多好,她可以找一大群醫術高明的御醫醫治他,可現在,那些該死的御醫都逃命去了,連大王都不理了。她覺得很悲哀,大難臨頭各自飛,全都只顧著自己。
她把頭輕輕靠著他胸前,只有聞著他的氣息,聽著他心臟跳動的聲音,她才能有一點點的安慰。
“魚伯,我真的好喜歡你……”她低低地說,“只有你才能令我這么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沒了知覺。
似是貪戀那一絲絲的清香和溫暖,她被攬進了懷。她睡得很沉,很溫暖,仿佛陽光般的溫暖,令人舍不得離開。
“你也令我很心痛。傷害你,比傷害我自己更難受。”不知什么時候發出一聲感慨。
他睜開眼,忽地粲然一笑,臉上的那抹笑意是無法形容的溫柔和高貴,像春日間洋灑下來的粉嫩花瓣,飄然而落的水光瀲滟。
察覺到懷中的人兒動了動,他急促地放開手,臉色一斂,眼神變得冰寒。
“魚伯,你醒了?”她驚奇道。
“你為什么來這里?”魚伯冷冷地問。
“我……來看你。”看到他這樣的表情,她不知道該怎樣回應。
“現在看到了,你還有事嗎?”
這很明顯就是一個逐客令,她火了,枉她千辛萬苦跑過來,差點被亂刀砍死,被火燒死,被戰爭場面嚇死,剛剛差點被井姬掐死……
可到頭來,換來的是他這副該死的表情!
混蛋,這算什么——
“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她口不擇言,沖口而出。
他面無表情,“多謝關心,此刻還死不了。沒事的話,你走吧,離開皇宮,越遠越好,最好離開魚國,回你的家鄉,回大唐吧!”
“如果我回得了大唐,你還能見到我嗎?”她的語氣兇起來了。
“我不想見你,你走吧!”他轉過頭,不看她。
她的眼睛紅了起來,“我不走,你說清楚,我做錯了什么,你這樣對我?”
“你沒有做錯什么,做錯的是我,我不應該把你卷進來,我為什么為了權宜之計娶你為妃,你看,我現在多麻煩。”
“我是一個麻煩……”他親口說了,他親口承認了,她給他帶來麻煩,只是權宜之計,沒有一點點自愿。
她曾經想過,哪怕有一點點自愿也好,她的夢碎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早點說,你可以早點踢開我這個麻煩的,我又不是纏著你,像你這么冷酷無情,不可理喻的頑固石頭,我恨不得早點走呢,你以為我稀罕啊,我也不想看到你,我根本不想住皇宮,皇宮我住了十幾年,比這里金碧輝煌得多,我才不稀罕——”她噼哩叭啦的說了一大堆她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的東西。
“你——”他臉色微變,“既然你不稀罕,不想看到我,還不快點走!”他的大腦一直被兩句話不停地轟炸著,她后面說了什么他根本沒聽到。
因情緒波動太大,他的傷口開始涌出血絲,他眉頭緊皺著,聲聲嚶嚀。
她手足無措地按著他的胸口,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樣他的傷口會更嚴重。為什么他們一說話就要吵架,為什么他們不能平心靜氣地說話,為什么他們要像針刺那樣互相傷害?
他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望著上方,沉默了很久,突然看著她,眼里的神色喜怒難辯,“看來我熬不了多久了,我們不要再吵了。”
“不會的,不會的,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她不停地搖著頭。
“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不是什么吉不吉利,這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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