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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洛譽

  • 徽雨微涼
  • 風聲深深鶴唳
  • 4444字
  • 2021-08-17 20:00:00

司莫提著一壇酒坐在一處孤墳前。

“知道我為什么沒能毀了那兩顆玉珠么?”司莫緩緩咽下一口烈酒,伸手取下脖頸中的兩顆玉珠。

回答她的只有呼嘯而過的寒風。

“這玉珠,是屬于周墨然和方知有的,縱然我曾經是你,卻也不能隨隨便便傷害你的感情。”她拍拍墳包,輕輕一笑,“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就不該還抱有那樣的希望,這回算你輸了。”

司莫仰頭將最后一口烈酒飲盡,將手中兩顆玉珠放到墳包上,朝著孤零零的墳包拜了拜,眼中滿是荒涼。

寒風刮過,孤墳前只靜靜躺著兩顆精巧的玉珠,而墳前的白色身影,早已不知所蹤。

……

蘇淵帶著方知有偷偷摸摸來到了酒館中。

司莫望著欄外絡繹不絕的人們,隱隱感覺出幾分不同尋常來。

“哎殿主你怎么也在這啊!”蘇淵突突然然出聲道,司莫慵懶的抬起眼,瞥見了一邊的方知有。

“何事?”她毫不在意的舉起酒杯,仰頭飲盡。

“無事無事,只是正好和朋友約出來喝酒,遇到了殿主就來打聲招呼。”蘇淵還從未見過司莫這般冷淡寡情的模樣,忙打圓場著拉著方知有坐下。

司莫沒拒絕,卻也沒有更多的目光投向方知有。

方知有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就犯起愁來。

她要是不肯承認怎么辦,她要是真心實意的不認他,那他又該怎么辦?

“哎那不是袁熙嗎?殿主你幫我照顧一下朋友,我去去就回!”蘇淵連話都不曾將完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司莫仰頭將酒喝完,起身準備離開。

“殿主打算去哪?”她的腰帶被人輕輕拽住,是方知有。

他滿臉通紅,雖然只喝了點度數不高的果酒,但依舊掩不住滿眼的委屈悲傷。

“與殿下無關。”司莫生硬的別過頭冷冷道,她怕她多看他一眼,她以前的努力就全部作廢。

“……”方知有緩緩松開了她的腰帶,氣沖沖的一拍桌子,“小二!這里來壺烈酒!最烈的那種!”

司莫冷眼看著他扒開酒塞,淡淡道:“你放心喝,我會打到你吐出來。”

“殿主,我喝我的酒,與你有何關系?”方知有捏緊了手指,但是他最為熟悉這個語氣,她是一定會這么干的。

打就打吧,好歹能讓他清醒清醒。

于是他果斷的仰頭就要喝下烈酒。

司莫輕嘆一口氣,按住了送到他嘴邊的酒壇,語氣是難以抑制的溫柔無奈,“方知有,為何還要來招惹我?”

方知有不曾回答,只是撲到了她懷里將臉深深埋入她頸窩中。

司莫一愣,有冰涼的液體順著她的頸窩流入她衣襟中,是眼淚。

在她的記憶中,他很少會掉眼淚,再怎么委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為數不多的幾次也都是被她欺負的狠了才哇哇大哭,哭到連她也哭了才吸著鼻子奶兇奶兇道:“你欺負我你哭什么,不許哭。”

“那你也不許哭了,大不了我以后不欺負你就是了。”司莫吸吸鼻子,拉著方知有的小手抽噎道。

“嗚嗚嗚你不欺負我還想欺負誰,是不是洛家那個丑八怪,嗚嗚嗚嗚嗚你又不要我了……”剛剛才哄好的奶團子又“哇”的一聲哭了,撲倒她懷里死死勒著她脖子哭的更傷心了。

于是等方行和皇后尋到他們時,兩個小不點正抱在一起哭的滿臉泥巴,很是傷心。

“乖,哭什么啊?”皇后耐心的抹去兩個小不點的眼淚,溫柔道。

“嗚嗚嗚墨染說以后不嫁我要嫁給洛家的丑八怪嗚嗚嗚……”方知有腫著眼睛搶先開了口,那眼淚跟止不住似的一直掉。

司莫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什么時候說要嫁給洛譽了?不對,她什么時候答應要嫁給方知有了?

方行輕輕笑了,一手牽著皇后,一手拉著司莫,褲腿上還拖著個方知有,慢步走在長長的宮闈中,認真而溫柔道:“走了去吃飯了,墨然以后別說這話了,知有也是要護好自己的媳婦啊。”

真是奇怪啊……

明明那么冰冷肅穆的皇宮,在她的記憶中卻是十分的溫暖,溫暖的她幾乎都要忘卻自己原本不屬于這個地方。

而現在懷中的人兒將她從泥潭中拉出來,就算她缺席了他的十三年,依舊溫暖的朝她伸出了手,想要再次將她拉出來。

她是怎么舍得再去傷害他的?

他的痛苦,與她相比,只多不少啊……

“……別哭了,是我錯了。”司莫輕輕撫上他的墨發,連嗓音慌張的都有些發顫,“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你才……才這樣的……”

“別不要我……”方知有哼哼唧唧的抱緊了她柔軟的腰肢,將滿臉的鼻涕眼淚擦到她衣服上。

“好。”她輕聲應道。

“困了,想和你睡。”他順勢撒嬌道,一臉的“你不答應我我就繼續哭”。

司莫看著他哭腫了的眼睛心都疼化了,輕輕道:“還能走路么?”

他將頭埋到她發間,耍賴道:“不能,你抱我。”

司莫無奈的勾起唇,將他打橫抱起來,轉身躍出了欄外。

蘇淵和袁熙從小角落繞了出來。

“還是蘇公子的辦法好。”袁熙由衷的佩服道。

“哎還是太子殿下演技好,連殿主都唬住了。”蘇淵謙虛道:“這件事可得閉緊嘴巴,萬一殿主知道了饒不了咱們。”

袁熙無奈的看了眼蘇淵,默默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

司莫撐著頭看著已經進入夢鄉的方知有。

他睡的很安靜,但手指依舊緊緊拽著她的衣帶,好像怕她又會拋下他離開。

她記得小時候貪玩,她又對御膳房里的酒十分感興趣,便指使方知有偷了兩壺來,一人喝一壺好不快哉,但她喝了一壺都覺得沒什么味道,而他不過喝了幾口便漸漸開始呼吸困難,再到最后便直接昏闕過去,嚇的她連忙扛起他跑去了御醫殿。

據御醫的話來說,若是再晚上點時間,方知有這條小命就撿不回來了。

為此司莫還專門領了三個月的罰,日日夜夜都在母親的祠堂抄寫經書。

方知有每天都會趁著人們不注意送來十幾張謄寫好的經卷來,還反過來安慰她這不是她的錯。

打那以后,她就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好看的奶團子,絕對不讓他受到半分傷害。

可是現在,這個奶團子已經長成翩翩公子,滿身風華,這么美好的他卻因為她經歷了他本不該經歷的事情,她殺了若家上下五十多口人,就等于他殺了這么多人,他這么溫柔的人啊,是怎么一步一步熬到現在的呢?

“……莫莫,怎么不睡?”方知有朦朦朧朧的醒來,把司莫一把撈進懷中,迷糊道。

“睡醒了。”她輕輕摟住他的腰身。

真是奇怪啊,明明她抱顧衍時都是大大咧咧的,怎么抱著他就像是抱著一個瓷娃娃,生怕抱著抱著,他就碎了。

“那我們干點別的吧。”方知有一下子就清醒了,眼中似乎住下了整個春天,溫柔的幾乎讓她化在里面。

于是一直喜歡宿醉的司莫難得的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啃起了油條喝起了豆漿,方知有還貼心的端來一碗面,撲閃著濕漉漉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她。

他是覺得她這十三年沒吃過飯嗎?

“殿主,借一步說話。”有人急急稟報道。

司莫從未覺得來匯報的線人有多么親切,她輕輕點頭,把面推給了方知有,便隨著那人來到了一處塌方的橋洞下。

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的百姓,司莫跟著線人從人群中擠了過去,一個臟兮兮的小孩抱著什么東西靜靜的坐在因為塌方而裸露出來的石門前,任誰靠近他都只是一味的縮在角落。

“別嚇著人家了,離遠點。”司莫眉頭微皺,示意圍在孩子身邊的人們散開,之后蹲下身,朝那小孩溫柔一笑,“小家伙,你爹娘呢?”

小孩聽到這溫軟的嗓音莫名就覺得安心,小心翼翼抬起頭,小聲道:“爹要帶著我離開,可是娘不許。”

司莫的眉頭皺的越來越深。

“你爹爹是洛譽對么?”她朝那小孩溫柔伸出手,淡淡笑了,“你爹爹是我的哥哥,我一定將他帶出來給你,所以先跟我回去,好嗎?”

五年前洛譽無故失蹤,她雖然不曾恢復以前的記憶,卻莫名對此事上心。

而這小孩的臉跟洛譽十分相像,就連害怕的模樣都如幼時的洛譽如出一轍,如果不是洛譽的崽子,她還真不知道該怎么理解才對了。

小孩松開手里的骨灰罐子,撲進了她香香軟軟的懷中,稚嫩的聲音明顯帶上了哭腔,“求求您一定要救救爹爹!”

“好,姑姑答應你。”司莫將小孩輕輕抱起,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啊?”

“我叫、叫洛懷黎……”洛懷黎怯聲在她耳邊道,卻讓司莫心中一怔。

其實若家滅門后她在世上見的最后一個人并不是方知有,而是洛譽,他是唯一知道司莫還活著的人。

“洛譽哥哥,我與神尊有了約定,不得不讓周墨然消失在這個世上。”那時的她滿身戾氣,眼中冰冷,可語氣卻是十分的悲涼,“此生能與哥哥和知有相遇,是墨然最大的福氣,洛譽哥哥,以后知有就讓你看顧了。”

洛譽手中書卷已然泛起褶皺,他眼中沉靜,但發顫的指尖暴露了他的情緒,“名字。”

聰明如斯,她馬上便明白他指的是她以后要叫的名字。

“司莫司若璃,但是以后,我未必認得哥哥。”她輕聲道。

“無妨,知有這邊一切有我,你……”洛譽的目光投向她發間的月明花,“留個信物吧,讓我以后好歹有些念想。”

司莫從回憶中抽離出來,用靈力仔細探了探洛懷黎。

那朵帶著神尊靈力的月明花赫然出現在洛懷黎的眉心。

她輕輕拍著洛懷黎的后背,腳下步子越發快了起來。

“怎么?”方知有接過司莫懷中的孩子,她身后的人還緊緊抱著一個骨灰罐子,不由就有幾分不安染上了心頭。

“是洛譽哥哥的孩子,交給你了。”司莫輕輕撫著洛懷黎的腦袋柔聲道:“這是你姑父,你可以信他,我去救你爹爹出來。”

方知有心中一驚,慌忙對她道:“找到他了?”

“嗯,等我回來。”司莫朝著方知有寬慰一笑,折身回到了石門前。

她將手按在石門上,閉上眼用靈力探尋了過去。

靈力并沒有跟門后的世界產生共鳴,只是像一個石子偶然落入死水之中,如波瀾般一圈一圈的回蕩著。

難道已經不在這里了?

司莫手下微微用力,便已然穿過了石門。

落入眼中的是已經被摧毀了的巨大機關,應該是洛譽的手筆。

司莫手中騰起一道白光,摸摸地上的土。

很新,應該是幾天前被人帶到此處的。

司莫站起身來,這樣一點一點找下去的話怕是洛譽就要折別人手里去了,于是她干干脆脆放出大量靈力去探尋著屬于洛譽的那份靈力。

原本她是沒報多大希望的,卻意外的發現這座機關城竟有三層,尤其是第二層靈力極為充沛,與她放出的靈力不斷回應著。

那絲微弱的靈力被眾多靈力一起送到司莫手中,她幾乎是一個轉身,便直入地下三層,出現在洛譽身前。

洛譽一身藍衣風采不減當年,手中依舊握著書卷,盯著燭光出了神,只是目光不復從前那般清澈見底,滿了受盡折磨的空洞荒涼。

“……走吧,我不會告訴你黎兒在哪的。”洛譽平靜道,連個眼神都沒遞給司莫。

“洛譽哥哥。”司莫輕輕出聲。

洛譽的眼中猛然一亮,幾乎是瞬間起身將她死死按入懷中,躲過了一支暗箭。

“你難道不知這是個局嗎?”洛譽將她死按在懷中,聲音中明顯帶著怒火,“你看到黎兒眉間的月明花就該明白的!”

“洛譽哥哥,別怕。”司莫輕輕一笑,伸手拔下發間的玉簪,那玉簪便化成了一把血玉扇,擋住了他們身后的暗箭。

“你是何人?離我夫君遠點。”一個女聲響起,洛譽下意識就把司莫護在了身后,厲聲道:“你還想怎么樣?”

“原本你只要乖乖的把月明花交出來,就沒有這么大麻煩事了。”一個光著腳苗疆打扮的女子不知從何處蹦了出來,嬌聲笑道:“夫君啊,沒想到你真的能將堂堂徽雨殿殿主引出來,真是沒白疼你。”

“西蠻毒部?”司莫不動聲色的將洛譽護在身后,接住了雨息扇,輕輕一笑:“可真是膽大妄為,搶了晉國王爺,殺了雨息扇主周末,本殿主很是好奇,你們怎么敢的啊。”

“殿主知道的還不少,怎么,要替我夫君報仇嗎?”苗疆女子輕輕一笑,“忘了說了,我給他下了五年的毒,如今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他。”

“洛譽哥哥并未成親,在場哪位是你夫君?”司莫暗暗握緊了洛譽的手,云淡風輕的笑著:“你真當我徽雨殿,解不了你西蠻毒部的毒嗎?”

女子面色一變,冷聲道:“能解又如何,神主說了,這機關城是專門為你打造的囚籠,就算解了毒又能如何?”

司莫輕輕抿嘴,看向了這房中的陣法。

還真是專門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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