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頃浪
- 你的海浪
- 羽扇非羅
- 3653字
- 2022-03-07 13:25:16
田恬扶著她到樓上,從她包里摸到鑰匙,恰逢同層電梯響起,一陣腳步聲傳來。
田恬心中浮起微微膽怯,加快動作扭轉鑰匙開門,在門被關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背影打開對面的門。
田恬把姜葉遙安頓好就離開她家,此時已經夜中十一點。
姜葉遙意識迷亂,從床上坐起來,赤腳走出臥室,像是夢游般伸出雙手在空中亂舞摸索,不知方向地朝著門外走。
姜葉遙憑著強大肌肉記憶打開玄關處的門,再探出幾步,精準無誤地趴在鄰居的門上。
姜葉遙只覺得心酸委屈,閉著眼睛邊哭邊砸門:“宋無聲,你來開門,你和我說清楚為什么劈腿。宋無聲……宋無聲……”
剛洗完澡的顧時謹聞聲而來,貓眼顯示外面空無一人,卻有一個撕心裂肺的哭吼聲。
他拉開家門,一個穿著粉色睡衣睡褲的女人趴在地上,嘴里咕噥著一個名字。
抬起頭,對面房門大大敞開著。
顧時謹立刻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就把女人的衣服如同拎小雞仔一樣拎起來,準備甩回她家。
意料之外的是,女人跳起來緊緊抱住顧時謹的脖子不撒手,雙腿還死死盤在在他的腰上。
第一次見面就投懷送抱?
他低頭,看到女人膚若凝脂,面上應該是卸過妝了,眉毛彎彎有點淡,鼻子小巧。
顧時謹蹙眉,女人身上的酒味鉆進他的鼻腔,還好不適并沒有很明顯。
姜葉遙突然不說話了,力氣也越來越小,就在即將摔個人仰馬翻的時候,顧時謹單手把她摟住。
姜葉遙已經不省人事,完全不知道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里。
顧時謹把女人扶回她家,準備甩掉這個狗皮膏藥時,姜葉遙又開始說夢話。
“宋無聲,你劈腿總要有個理由吧。我和你好歹談了兩年戀愛,我不就拒絕了你家里說畢業結婚的事情,你真的這么不在意我嗎?”女人說著說著就要哭了,“你想分手直接說啊,別吊著我行不行。”
顧時謹滾動喉結,應付式地:“分,分,你說分就分。”
誰知姜葉遙揮動手就是一耳光:“好你個宋無聲,分手可別后悔。”
白挨一巴掌的顧時謹:……
回家后,顧時謹在微信上戳了戳媽媽。
顧媽媽知性溫柔,看到三十歲的好大兒居然這時找自己,趕緊迅速回復。
顧時謹:“我對面這間房子你們租出去多久了?”
顧媽媽打字:“我不清楚哎,大概兩年吧。那是你奶奶租出去的,好像租給了她一個學生。怎么了?”
顧時謹:“沒事,早點休息吧,媽。”
顧奶奶是附近荷蘇大學的教授,從教四十余年,學生多了去了。看剛才那個女人年齡不過二十五六歲,還在夢話里提到畢業,應該還年輕。
顧時謹想到這里,忽的發覺老太太時常提起這個女孩。
比如老太太說過“我有個房客學生,在賺錢的同時還高分考上荷蘇大學的研究生。”“我有個學生,長得又漂亮,學習又好,性格還好”云云。
顧時謹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看來奶奶還挺喜歡這個學生的。
-
姜葉遙是從沙發上摔下來才徹底清醒的。
凌晨三點,怨氣雜著的醉意徹底消散,她口干舌燥起來找水喝,烏漆嘛黑的空氣里她卻不小心撞到茶幾。
這份痛讓姜葉遙始料未及,她摸到手機打開電筒,怒罵一句茶幾,然后開燈。
還好昨天打掃過屋里,不然一覺醒來看到臟亂差的環境她又要抓狂。每一次醉后醒來她心情都會好許多,頭雖然痛,腳步卻輕盈了。
溫度又升回春天該有的樣子,姜葉遙明顯感到沒有前天那么冷了。
她喝完桌子上田恬給她泡的蜂蜜水,在微信上感恩過田恬后走到臥室,卻怎么也睡不著。
刷新一會兒微博,姜葉遙無事可做,就想找找和宋無聲的通話記錄,正式發個短信同他分手。
點開通話記錄時,她看到第二個陌生號碼有些愣。
第一個號碼是田恬的,第二個實在太過陌生,她確實沒見過。一查記錄,凌晨三點還撥通持續了二十多秒鐘。
姜葉遙有開啟通話自動錄音的習慣,于是她在錄音里找到對應的記錄條,點進去。
一段簡短的對話完整地從聽筒里飄出來。
“怎么敢啊,寫出這種噱頭來吸引人去嘗試你們這種沒有根據的療愈系統,不會是黑心商家吧……”
“小姐,我不認識你。”
“不認識我……就可以讓我去參加那個什么療愈系統嗎……”
……
姜葉遙突然開始自言自語:“什么療愈系統啊?接電話這個男人是誰?”
大腦迅速掃描相關記憶,終于提取出白天在電梯里鄰居接電話的那一幕。
姜葉遙有一些不好的猜測,很有可能凌晨給鄰居打電話的就是她本人。
她揉揉太陽穴喪氣地嚎叫一聲:“我怎么能干出這種事?還好人家不認識我。”
-
第二天七點鐘,天未全明,姜葉遙背著包出門,她今天要到郊縣一所孤兒院做一些服務方便回去撰寫課題。
姜葉遙高考填志愿時因為沒有專業人士指導,她也懶得挨個了解,就隨便挑了幾個志愿,所以她本科時的專業是社會工作,挺冷門的專業。研究生研究領域是社會工作和兒童心理學發展。姜葉遙的長相是屬于高冷孤艷型的那種,大多數見過她的人猜測她是學繪畫或者舞蹈,反正覺得這姑娘和藝術沾邊,結果這姑娘唱歌跑調四肢不協調,白白生出一張藝術臉。
幾乎每個月的十五號她都會去這家孤兒院,已經持續七個月了,里面有些孩子的問題很大,自閉癥占了不小的比例。院里總共有七十個孩子,自閉癥的孩子就有十個,有先天的也有后天的。
她每次來都會被孩子們圍繞著,所以院長也喜歡她。
姜葉遙今天來教孩子們做蛋糕,孩子們坐在一張長長的木桌上,護工把材料分發完畢,姜葉遙就開始教學。
她一步一步教孩子們操作,花了二十分鐘,蛋糕也大概成型了。
所以姜葉遙提出一個問題:“現在,你們可以把你們做的蛋糕送給你們在這里最喜歡的人,也可以自己享用。”
現場面面相覷,孩子們都不懂,因為平時護工阿姨們都會讓他們享用自己做的食物。
姜葉遙溫柔一笑,聲音清亮悅耳:“寶貝們,之前護工阿姨是不是告訴過你們,自己吃到自己親手做的食物很幸福呀?”
“對!”孩子們齊聲回答。
“那今天我讓你們把做的蛋糕送給喜歡的人,是為了告訴你們,在適當的時候要給你們喜歡的人力量。”姜葉遙和孩子交流多了,知道他們理解這句話有些吃力,又解釋一遍:“護工阿姨讓你們吃自己做的食物,是為了告訴你們自己努力得來的東西是可以讓人幸福的。今天我說可以送給喜歡的人吃,是為了告訴你們,有時候你們愿意給予別人的,也會讓自己幸福。”
孩子們似懂非懂,很快就互動起來。有的孩子交換蛋糕,有的孩子把蛋糕給了院長或者護工,還有個孩子捧著蛋糕跑出教室,往走廊外去。
護工要攔回來,姜葉遙示意不用,然后跟了上去。
小女孩的馬尾辮在陽光下一顛一顛,姜葉遙跟了她一路,最后來到院子的一棵樹下。
樹下有把椅子,椅子上安靜地坐著一個白衣少年。
姜葉遙記得這個少年,先天性自//閉癥,今年十三歲。她歪頭,打量著像是在思考問題的少年。
她看到小女孩直直跑過去,趴在少年耳邊說悄悄話,少年竟然微笑著,然后小女孩喂給少年吃自己做的蛋糕。
姜葉遙有些心酸,慢慢朝著兩個小朋友走過去。女孩看到她過來了,靦腆一笑,然后對少年說:“是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小姜姐姐。”
少年沒有說話。
女孩的蛋糕碟里留了一小塊兒,姜葉遙注意到她把蛋糕胚放在草坪上。
姜葉遙蹙眉不解,輕聲問小女孩:“小竹為什么要這么做呀?”
小竹抬起頭:“小姜姐姐,我留給螞蟻吃的。”
姜葉遙恍然大悟,她是成年人,想的是蛋糕胚放在這里會不會加大清潔工的工作量,而童真的小朋友想的是螞蟻有沒有食物。
姜葉遙不得不承認自己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
以前,姜葉遙在一本書上看到過一個相似的案例,里面這么解釋這個問題:“學生說:我會對小朋友說:‘那我們用一張紙墊在蛋糕胚上,等螞蟻吃過了我們來收走好不好?’”這個做法是贏得作者的贊同的,所以姜葉遙效仿這種辦法,安慰了小女孩。
-
忙碌一天的姜葉遙在傍晚六點回到家,夕陽西下,晚霞洇染在天邊,構成一幅壯麗的圖畫。
姜葉遙一邊刷著本科時班級群里的消息,一邊等電梯。
班級群里大多是夸一個同學的,姜葉遙對那個名字有印象,大一的時候偶然一次幫她交過作業。
幾十條消息看下來,原來是這位同學邀請大家參加他的婚禮,就在本月二十五日。本科畢業的人最多二十四五歲,一畢業就結婚確實挺令人震驚的。
姜葉遙感嘆,這個同學在讀時就優秀,經常參加比賽,還是班委干部。她還以為他會繼續讀書之路,沒想到直接就找工作了。
電梯是從負一樓上來的,姜葉遙進去之前看到里面站著的鄰居,明顯頓住腳步,不過電梯停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面面相覷站著,姜葉遙有些尷尬。
“你不進來嗎?”顧時謹伸手按住樓層下面的按鍵,本要合上的電梯門又彈開來。
姜葉遙內心閃過一絲緊張,她趕緊抬腿走進去,并低聲說:“謝謝。”
她同這位鄰居僅有的幾次相遇都是在電梯和走廊,換作以前來了新鄰居她肯定會主動關心一下別人,可是這位看上去實在是太生人勿近了。而且,住的上京府名苑的大房子,哪怕是租的,也實在是不太普通。
退一步想,說不定人家是房主。可是在找孫老師租房的時候,孫老師有提過對面那套也是她的啊。姜葉遙的余光一刻也不肯松懈,不過最多只能瞥見他的襯衫。
難道……他也是孫老師的學生?
姜葉遙抬頭清嗓,嘗試了解一下鄰居:“你也是孫老師的學生?”
顧時謹今年剛好二十七歲,離開校園生活也有幾年了,不過能被認成學生,他心情卻是莫名不錯。
于是他順著姜葉遙說:“嗯。”
一聲輕微的應答被姜葉遙捕捉到,她聲音里多出幾分驚喜:“我20屆本科,你呢?”
顧時謹說:“15屆。”
姜葉遙睜大眼睛,震驚難以言喻,面前這個人竟大她五屆!
她擠出一個笑容,緩解氣氛:“原來是學長。”早知道就不這么生硬搭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