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溫度驟降。
窗外霓虹燈璀璨奪目,在無人知曉的時候積攢起薄薄一層白色的雪。遠山依舊青綠,全然不將忽然回訪的寒冷放在眼里。
姜葉遙移動鼠標,光標落在“發布”的字樣上,這是她最新一期的vlog,發布出去后又可以休息幾天。
評論欄的數字漲勢兇猛如潮,姜葉遙面無表情地將網頁關閉,關機后合上電腦。
她感嘆即將擁有一點自己的時間,隨即伸手夠到茶幾上開封的啤酒瓶,灌下一口,差點被嗆到。
放眼屋內,衛生出奇地差,桌子上堆滿未處理的外賣盒,地上散亂分布著牛奶盒零食包裝等垃圾。
這對嗜衛生為命的姜葉遙來說是二十年一見的場景,她總是會打掃好屋子,讓屋子和自己本人一樣表里如一光彩動人。但她最近失戀了,很難想象如此理智的一個人竟然栽在愛情里,并且無法拔得頭籌。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提示電量不足。她越過腳下的臟亂,走向臥室充電。
充電頭被她習慣性放在抽屜里,她拉著抽屜把手的時候感覺到自己腦子突然沉重,手上也確實是沒什么力氣了,差點疲憊地頭暈過去。
姜葉遙坐上床沿,把手機充好電放在柜子上,在她關柜門時,看到里面有一張折起小角的紙。那張紙皺皺的,她實在不能忍耐它待在干凈整潔的柜子里,于是果斷抽出它,扔掉之前大概看了一眼內容。
姜葉遙困得很,那些文字不怎么過腦,只是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忽然“給我一周,讓我愛上你”這幾個字在腦海里瘋狂打轉難以消散。
她突然捏緊手中的紙,清醒過來,把紙舉起來。
確切地說,這是一張傳單。
傳單正面是一幅動漫大圖,背面才是信息。大概的意思是現在有個機構剛發明了一個愈療系統,想要招收志愿者進行實驗。
姜葉遙冷哼一聲,不就是個噱頭嗎,怎么可能會有人一周就能輕易愛上別人?
她越想越覺得離譜窩氣,于是利用手機撥通傳單上面的電話。
無人接通。
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人家肯定下班了。姜葉遙決定明天再去理論,于是掛斷電話,沒想到十秒鐘后有人回撥過來。
姜葉遙對著手機聽筒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怎么敢啊,寫出這種噱頭來吸引人去嘗試你們這種沒有根據的療愈系統,不會是黑心商家吧……”
接到電話的顧時謹看看手機號碼,確認是個陌生人在罵自己。
“小姐,我不認識你。”顧時謹嗓音低啞,應該是有些感冒。
“不認識我……就可以讓我去參加那個什么療愈系統嗎……”姜葉遙越說聲音越小,臉紅心跳,意識已經模糊不清了。
顧時謹認為她深夜打錯電話,害得他平白無故接受一頓質問。于是他按下掛斷鍵,將手機里已經睡著的綿綿呼吸聲隔絕。
翌日十二點鐘,姜葉遙睜開眼時頭痛欲裂,呼吸困難。
她緩過勁來,摸到手機店里微博,自己昨晚發的vlog已經有了四百萬觀看,熱搜詞條上也占據一席之地。
姜葉遙渾身乏力,給閨蜜田恬發微信吐槽:“好他個宋無聲,真是人如其名,無聲無息地劈腿了,害得我幾夜沒睡好。”姜葉遙動作熟練地把手機扔在床頭柜上,艱難起床疊被子。
枕頭邊有一張揉得不能再皺的功底白字傳單,紙張質量差勁,內容設計老土,像是一些不太正經的小廣告。
姜葉遙雪上加霜,將它捏成小團子扔進垃圾桶:“什么垃圾小廣告啊。”
姜葉遙手腳利索地給房子做了個里里外外的大掃除,面積不大掃除也快,等她做完衛生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個小時。
姜葉遙回到臥室,手機震動好幾下,原來是田恬的回信。
“你終于好了?”
“男人不值得傷心。”
“晚上出來吃飯,我請客。”
姜葉遙回復一個“好”字,就出門扔垃圾去了。
姜葉遙在樓道扔垃圾回來發現一直無人入住的鄰居家門口靜靜放著一提蔬菜以及肉類,她盯著那些食材有些疑惑,但還是沒有多想。
她居住的戶型和對門的戶型不一樣,這是本小區的特色,比如她的戶型是兩室一廳,但是對面的就是一個大復式。小區里很多人都是直接買下一層,把兩室一廳的房子留給家里的小孩子住。
姜葉遙這套房子租于一個老太太之手,老太太也是小區里的富人之一,聽說買了好幾層,卻單單出租這一套。
她沒想太多,別人的事她也管不著,于是趕緊回家化妝,過幾個小時還得和閨蜜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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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時謹坐在辦公桌上處理工作上的事情,十指在鍵盤上敲動地飛快,眉頭緊鎖,氣氛嚴肅至極。
老太太踱步過來,瞅著他又在工作,語氣不太好:“鐘點工工作做完了,奶奶親眼督促的,你放心住著,奶奶就先回去了。”
顧時謹叫住健步如飛轉頭就走的老太太:“奶奶,我找個車送您回去。”
老太太伸出一只手:“算了,我有我兒子來接我。”這句話含著格外的炫耀。
顧時謹最頭疼的就是應付老人,只能順著奶奶的心意來,他暫時放下手中的忙事送奶奶下樓。
電梯里沒人說話,老人的拐杖卻有節奏地抖動著,似乎在為其哼歌而打節奏。
老太太突然轉過頭:“大孫子,你都三十了,什么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啊,你妹妹都抱孩子了。”
顧時謹料到只要和奶奶相處就會有這一出,他不緊不慢地答道:“不急,妹妹的女兒還小,還可以給你們玩幾年。”
老太太白他一眼:“出國幾年倒是把不婚不育刻進骨子里了。”
顧時謹無奈,老太太越老越精明,也越愛催婚。
電梯響鈴提示到達目標樓層,老太太走在前面出來,語重心長地說“我認識個不錯的姑娘,你要是想……”
顧時謹把手中拎的包掛在奶奶身上:“不,我不想。”
老太太抬起拐杖給他一抽,然后頭也不回地奔著不遠處的兒子走去。
顧時謹和父親關系一般,他沒有刻意和父親打招呼,二人只是頷首示意后,他就回身。
姜葉遙給自己化了個漂漂亮亮的妝,為遮住黑眼圈不知道上了多少層粉底液,還好最后看上去氣色好多了。
二人約定四點半見面,一起逛會兒街后再去大吃一頓。
天氣有點冷,姜葉遙穿的是厚絨的針織衫和半裙,果斷與不高的溫度作斗爭。眼看著就要遲到,她匆匆忙忙隨便取下一個挎包就往外沖,拉開門的時候看到走廊迎面走來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大衣和風格隨意的西褲,走起路來腰板直挺,她不敢看別人的臉,裝作沒事人一樣從他身邊路過。
下一秒,姜葉遙抄起手機瘋狂打字給田恬:“天!我有鄰居了!還是個極品帥哥!”
田恬不以為意:“拉倒吧,你一個把宋無聲都當做帥哥的人眼光能有多好。”
姜葉遙:“我保證絕對是帥哥!雖然我沒看清楚他的臉,不過他的衣品不錯。”
田恬:“姜葉遙女士,距離我們見面還有二十分鐘,你該想想怎么在二十分鐘內從京府名苑趕到星光大廈來。”
姜葉遙:“……”
她住的樓層是十六,而此刻兩部電梯一部停留在十八樓往上升,另一部在一樓。
姜葉遙慢慢打字:“我應該要遲到了,你先隨便逛逛,看上啥喜歡的,姐給你買!”
等電梯期間,她余光察覺到有人來到身邊,于是她突然抬起頭看那人一眼。
果然是剛才錯肩的男人。
姜葉遙瞬時頓住呼吸,就連打字的動作都放慢許多,生怕被別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顧時謹正在通電話,電話那頭是個慵懶的聲音,似乎是沒睡醒:“怎么了,老顧?”
顧時謹單手叉腰,壓低聲音:“你是不是又干什么好事了?”
那邊憨笑幾聲:“怎么會,我干的哪一件不是好事。”
顧時謹跟著前面的女孩一同走進電梯,按下“-1”的鍵:“昨晚有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打進來說什么療愈系統,我想了想,我周圍的人只有你工作是和這個有關的。”
療愈系統?
姜葉遙對昨晚自己打出去的電話毫無印象,只記得自己今早上看到的那張傳單上面也有相關字眼,于是她豎起耳朵。
“療愈系統?”陳瀧醍醐灌頂,“不對啊,我上次確實用你的號碼打印了一張這個宣傳廣告,但是我的想法這不是破產了嗎。”
顧時謹一度無言,要說童年好友里面,最不靠譜的就是陳瀧,他吊兒郎當拿著心理咨詢師證書,整天搞些有的沒的,怕被老婆發現,還喜歡用顧時謹的手機號碼去登記一下東西。
“難道,我的天資被別人發現了?”陳瀧沾沾自喜,顧時謹“怒”掛電話。
“叮。”
電梯到達一樓,姜葉遙走出,總算松一口氣,然后奔著星光大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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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帥哥!”姜葉遙和田恬碰杯,在喧鬧嘈雜的火鍋店高聲說。
這時候她已經喝了兩瓶啤酒,酒量不好的她開始上頭,田恬捂臉,準備付錢先把她送回去。
出租車上,舉著手機當酒杯的姜葉遙姑娘大聲嚎叫:“喝!我還能喝!”
這聲音嚇得司機師傅一抖,老實的師傅望一眼后視鏡,有些東北口音地問:“嗬,這姑娘挺有喝酒的氣質。”
田恬低下頭假裝聽不見,實際上尷尬得很,內心:太丟人了,這玩意兒兩瓶就倒,以后再也不帶她喝酒了。
田恬不是第一次來京府名苑,多次是送姜葉遙回家,熟門熟路得很。
京城傳聞,京府名苑里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貴,她想,姜葉遙是個意外,因為姜葉遙是網紅。
姜葉遙簽約的公司給她建立的人設是白富美,于是公司要求她必須在京城排名前五的小區租房子,盡管姜葉遙十分不愿,但礙著經紀人老是和她提起違約費警告她,她只能服從命令,并暗下決心趕緊掙錢解約,離開這個破公司。
田恬不會討厭她在網上虛假的人設,因為她知道姜葉遙的難處。四千萬的違約費,按照姜葉遙現在的情況,至少得不吃不喝干三十年才能賺夠。姜葉遙靠著較高的流量近兩年確實賺了不少錢,但是她一心想解約,就省吃儉用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