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魯不敢!”帝魯低下頭,“阿極大師有什么吩咐,直說就是了……”
魔魂剛想說什么,一聽到這個稱呼,又擺了擺手:“別再叫什么阿極大師了,我已經改名字了。”
雖然樣貌沒有太大的變化,而且那把標志性的骨劍還握在手里,魔界的人不可能認不出他來,但他還是想要擺脫掉前世的身份。
他不太愿意承認曾經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狂魔一般的自己,所以哪怕別人都記得,他自己也想要忘掉。哪怕他選擇忘掉的方式只是自欺欺人地換個名字。
“那么……我們今后該怎么稱呼您呢?”帝魯試探地問。
“魔……”魔魂開口的瞬間又有些猶豫了。
雖說幾界之間的來往并不密切,但冥界掌管魂魄輪回專攻魂術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魔魂中的“魂”字,指向性有點太強了些。
冥心當初給他命名為“魔魂”,是希望他到了魔界之后依然能記得自己在冥界生活的這段經歷。
雖然他在冥界的時候一直被病痛折磨,但不管怎么說,遣魂官和冥心都是對他有恩的,他不能讓冥界沾惹上不必要的是非。
魔魂這個名字還是不要用了……
思來想去,魔魂嘆息一聲:“就叫極吧……”
“叫……什么?”帝魯的表情頓時復雜了起來。
魔魂也反應了過來,略無奈地強調了一遍:“極!就叫‘極’!”
帝魯趕緊附和:“哦!這個名字好!極大師!聽起來確實是比‘阿極’尊貴了不少!”
分明就沒什么區別……
這波尬吹極大師實在是不太受用,干脆選擇翻篇:“剛才說想讓你幫我個忙,其實就是……”極提起血脊,“我想讓你幫我……毀掉這把劍!”
體內一陣躁動,他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仿佛有一雙猩紅色的眼睛猛然睜開了。
他知道血脊一直能透過他的五感感知到外邊的世界,他的一言一行自然也都在血脊的監視之下,但他并不害怕被血脊聽到這些話。
準確地說是無論血脊是否能聽到,他都要這樣去做。
不過奇怪的是,血脊在被他的話驚醒之后就再沒有其他的動靜了。他本以為會收到來自血脊的威脅恐嚇,甚至預想過它會直接強行奪取他對身體控制權……
但事實卻是,血脊什么都沒做,反倒是帝魯再次被他的話驚到了。
帝魯張著嘴愣了好久才猶豫著把疑問說了出來:“阿,阿極……哦不,極大師……您這又是為何?”
帝魯為人謹慎,話往往不會說得太多,但他想問什么,極心里都清楚。
血脊中所蘊藏的力量可是所有魔導師都夢寐以求的,他卻想要將它毀掉?
而且他之所以會被人們敬畏,無非就是因為他手中的血脊,假如沒了血脊,那別說是保全地位了,全魔界不知有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呢!
極的這個想法,簡直跟他之前頒布的那條“殺了他就能當上魔王”的法令如出一轍,完全就是跟自己過不去啊!
“這把劍帶來的不是力量,而是詛咒……”極低頭看向血脊,“如果不想辦法毀掉它,魔界將永無寧日!”
雖然極現在性格還算溫和,但帝魯畢竟是跟他殘暴的前世打過交道的,知道他性格乖戾,話說多了,指不定哪一句就觸到了他的逆鱗。言多必失,還是乖乖按照他的吩咐辦事的好。
帝魯剛要退出露臺,極又開口將他叫住了:“我回來的事,暫時不要讓太多人知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現在要專心處理掉這把劍,沒心思應付其他事。”
“可如果要避免其他人知道,光憑我一人……”帝魯有些犯難。
極沉吟了一會兒:“范圍就在魔王殿之內吧,把你看好的人叫過來就行了,能力不夠的人,叫來也沒意義。”
帝魯將自己最信得過的一批魔導師叫到一起,將魔王回歸以及他要毀掉魔劍的事告訴了他們。
原本極在他們心中就是噩夢般的存在,這下可倒好,被帝魯捅穿了心臟非但沒死,反而還返老還童年輕了不少!
這個消息讓所有人感到后怕的同時,無不對帝魯空置魔王之位的先見之明感到嘆服。
既然無法戰勝,那就只能選擇順從。
魔王殿中最出類拔萃的一眾魔導師開始群策群力,盡數投身到了摧毀血脊的任務當中。
由于極無法放下這把劍,所以他就坐在露臺的軟椅上,左手肘支在王座扶手上,左手撐著腦袋,右手將血脊舉在半空中,等著一眾魔導師輪番上來大顯身手……
一陣兇猛無比的烈火將血脊徹底吞噬,熊熊燃燒許久后倏然產生了劇烈的爆炸!
爆炸引發的煙塵退去,阿極的半邊身子都被炸成了黑色,軟椅也被炸沒了一半,但血脊依舊完好無損。
“下一個……”
施術的魔導師如獲大赦,逃命似的跑出了露臺。
第二個魔導師上前一步,在血脊上方凝結出一根巨大的冰刺!
冰刺成型后猛戳下來,極原本平舉的右手被冰刺的沖擊力帶得直接將血脊砸在了地上,然而血脊還是連一絲裂紋都沒有,反倒是冰刺逐漸開始產生裂紋一直裂到頂端,分崩離析后向極砸了下來。
施術的魔導師嚇得趕忙將冰全都融化成水,極雖然免于被冰柱砸傷,但最后卻洗了個冰水澡……
剛被火焰炸過,現在又淋了個透心涼。
“下一個……”極的語氣中透著無奈。
巨巖落下,砸在血脊上直接一分為二。
“下一個……”
滾滾雷鳴奔馳而下,雖然直劈血脊,但也通過血脊的傳導把極電了個外焦里嫩……
“下一個……”
“下一個……”
“下一個……”
……
地水火風四種元素法術輪番轟炸,包括帝魯在內的法術最為高強的幾名魔導師使盡了渾身解數,但到最后也沒能傷到血脊分毫。
極的聲音漸漸變得慵懶起來,要不是因為血脊充沛的能量不會讓他感到疲倦和困意,他估計都要睡著了。
一天的努力未果,露臺上的魔導師們全都低著頭陷入了沉默。極知道這事不怪他們,但心里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他向手中的血脊看去,正發愁該怎么才能毀掉血脊呢,忽然瞥見血脊中間的部分有一處細小的裂痕。
他又認真端詳了一會兒,發現還真是道裂痕!
就是不知道這裂痕是早就存在的,還是經過他們這一天的努力才產生的。
“各位今天辛苦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魔導師們一看極似乎心情還不錯,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我們明天繼續!”
極這后半句話一出來,魔導師們立馬又蔫了。
第二天極特意要求魔導師們對準血脊上的裂痕施法,于是魔導師們又用各種元素魔法將血脊轟炸了一遍。
這一次,極能明顯感覺到魔導師們的“火力”有些不太夠了。或許是他們都沒想到這項任務竟會變成一場持久戰,所以第一天就全都火力全開,把法力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第二天進行到下午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出現法力不支的現象了,然而血脊上的裂痕卻絲毫沒有擴大。
極立即喊停了魔導師們的施法。他這次是來消除隱患的,要是把大家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法力都給榨干,那他就又成罪人了。
既然這些人的法力不夠用……
“帝魯!”
帝魯趕忙迎了上來。
“傳令出去,集合魔丘上下所有人的力量,一起來把血脊毀掉!”
帝魯有些猶豫:“可若是大家知道您又回來了……”
極知道帝魯是怕人們將半年前“圍剿魔頭”的行動再上演一遍。
“這好辦!就說是有一個少年無意間撿到了血脊就好了!我現在身高跟以前不同,再帶上個面紗或者斗篷,應該不會有人猜到是我的!你們就說,我撿到了血脊卻不知如何使用,來找你們尋求解決的辦法,你們經過商議,為了避免重蹈前任魔王的覆轍,決定將血脊毀掉。唔……不過,白讓人干活的話,估計他們不會盡全力……這樣吧,能成功將血脊摧毀的人,就能成為新任魔王!”
怎么又是這一套……
帝魯默默吐槽完,斟酌了一下措辭:“可假如通過魔丘上下所有魔導師的協作努力,最終真的將血脊摧毀了,那這功勞全都算在最后一個人身上,恐怕……會難以服眾啊……”
“輪到誰就算誰啊!你以為魔王還是什么美差啊?真那么多人想當的話,還能空置半年多?”
極說得理所當然,帝魯憋得臉都快綠了。
要是血脊真能毀掉的話,魔王誰會不想當啊!空置的這半年還不是因為大家怕你哪天突然帶著血脊殺回來!
帝魯干笑兩聲,點頭退出了露臺。
摧毀血脊的行動很快擴展成了全魔界的行動,極就站在魔王殿前的廣場上,帶著面罩將血脊一橫,看上去特別像是等著人來打擂的。
不過由于這個“守擂人”并不會還手,“攻擂”成功還能當魔王,所以前來嘗試的人絡繹不絕。
可轉眼一周的時間過去了,別說是對血脊造成實質性的破壞,就連血脊上的那道裂痕都沒有進一步擴大。
無奈之下,極只好叫停了這次行動。
通過這一周的觀察,這道裂痕應該不是魔導師們的法術造成的。可魔導師們這樣傾盡全力地用法術去轟炸都沒辦法傷到血脊分毫,這道裂痕又是什么時候,通過什么方式造成的呢?
極思索了許久始終想不到突破口,只覺得心里越來越煩躁,有種想要借著破壞的欲望大肆宣泄一番的沖動……
他舉起血脊,拿在眼前看了看,忽然想起自從重新撿起血脊以來,他好像……還沒殺過人……
殺人……吸收血肉……變強?
難道說……
極盯著血脊上的那道裂痕看了一會兒,忽然產生了某種猜想——
血脊是通過不斷吸食血肉來強化自身的,那是不是意味著,血肉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它的食物?
就好像人不吃飯就會變得虛弱,甚至死掉……血脊如果一直吸收不到血液,又會如何呢?
那只黑貓到底為什么非得找到一個宿主將血脊帶出洞穴?是不是因為,只要血脊還在那個洞穴里,它就得不斷地想辦法帶人過去給血脊喂食……而只要幫血脊找到一個能帶它出去的宿主,它就可以通過操縱宿主的情緒大殺四方,從而做到自給自足!
假如黑貓將血脊交到他手上之后就再也沒出現過,那從他上次死亡到現在,血脊就一直沒有吸收過任何血肉!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這個裂痕有可能根本不是被魔導師們的法術打出來的,而是……
被“餓”出來的?
雖然這個猜測有些可笑,但極在認真思考過之后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很高的,畢竟血脊所有的力量都源自于它所吸收的血肉。
假如真是這樣的話,那只要一直讓血脊遠離殺戮,它的力量就會持續被削弱,或許將來有一天都不需要他們動手,它自己就會消亡!
方法想到了,可極還是覺得心里有些沒底。
自己的一舉一動,血脊一定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如此大動干戈地想要將它毀掉,可它卻始終沒有出手干預,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
它的“默許”讓極有些不安。
是因為篤定自己無法被破壞掉,所以才放任極這樣為所欲為么?
關于這把魔劍,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事,不管血脊的沉默是因為什么,他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