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吃飯。”

喬薇還沒氣完，就聽到顧楠易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所以，你沒有吃飯，和我有什么關系？

“好巧，”喬薇并不真誠地笑了一下，轉過臉又補充道，“我吃過了。”

顧楠易又想笑了，他已經有點數不清，今天晚上到底又多少次看著她，聽她說話就忍不住樂。

“那我們去吃什么？”

“……”

喬薇有些懷疑，這位顧總是剛剛那位聾啞人的同伴，自己不是明明說吃過了嗎？

顧楠易似乎摸索出一條方法，和喬薇對話的方法，其實，只要是忽略她的哪些回答，只自顧自地解讀成自己要的意思，好像就可以了。

于是，看著喬薇沒有回答，他又問：“你還沒想好要吃什么嗎？”

喬薇覺得，顧楠易好像真的摸索出一條方法，一條怎么把自己氣到的方法，可是，她是喬薇，她不能白白被氣到。

于是，她轉頭甜甜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擾顧總用餐了。”

文不對題這個方法，又不是只有你能用，喬薇在心里恨恨地想道。

顧楠易在這甜笑里有點失神，眼看著這個人準備麻利地轉身，他只好先示好：“我才回國不久，對餐廳不太熟悉，上次我還把你送回去，這次你就當謝我了吧。”

一番話有理有據，喬薇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不能拒絕似的，她想起，上次他折回來背自己，不管是不是特意地，都還是應該感謝。

況且，她其實并沒有吃飯，只是為了快點走開，所以扯了個謊。

下了決定，她很坦然：“那就去那邊巷子里的一個中餐館吧。”說著自己走在前面帶路。

顧楠易在后面，腳步輕快地跟上，他覺得，她這個人，似乎也還是好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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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座，老板送上菜單，喬薇拿著，詢問顧楠易：“你點還是我點。”

“你點吧。”顧楠易很好商量，“我沒有忌口的。”

“哦”喬薇開始認真研究起菜單。

顧楠易坐在她對面，這個角度看得到她因為思索抿起來的小嘴，有些像櫻桃一樣的顏色。

她像做題一樣選了幾個菜，然后看著老板寫上。

“我們兩個吃得完嗎？”顧楠易問她。

“我不是怕顧總嫌棄我吝嗇嗎？”她一邊倒茶，一邊閑閑地說，“我這個人，買兩個花環都舍不得，給你點這么多菜，應該很有誠意了吧。”

顧楠易知道，她在揶揄自己，也順著她的話說：“倒也是。”

喬薇邊喝茶，邊抬眼看了他一眼，覺得他身上這身講究的西服，怕是跟這個路邊餐館不太搭，又想，反正是自己請客，也不用將就他。

顧楠易很好奇，她是不是總是這么伶牙俐齒。他想起了，她在那次飯局上吐的事，于是故意問她：“你上回喝不了酒，怎么還喝那么急？”

他想起，她很豪爽的樣子，并不猶豫，舉著其實不怎么小的杯子，一飲而盡，那樣子倒像杯子里的是水而不是酒。

喬薇順著他的話回憶了一下，其實她可以插科打諢回應過去的，比如，她可以仍然不咸不淡地說，因為我嗜酒如命。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吹了吹手上的茶杯，看著里面的波瀾，認真答道：“他們想拿我當個盤點心，調侃著下酒喝，”她喝了一口茶，“可是我不愿意，都在一個桌上，為什么單單我是點心，我覺得我也可以是吃點心的人。”

她依舊喝著茶，顧楠易卻忍不住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珠大而漆黑，好像裝著許多他并不知道的東西，他覺得，自己忽然很想了解。

見喬薇回答得很認真，顧楠易忽然不想問了，再次后悔，自己其實不應該害她推不了那次飯局的。他隨口扯了一句話，想要扭轉話題：“女孩子，不用那么拼也可以的。”

喬薇卻因為這句話更認真了，她放下茶杯問他說：“為什么呢？”她正色道“女人也是和男人一樣要讀書掙錢，贍養父母、供養子女的人，所以為什么不拼呢？難道因為我是女人就必須得要吃點言語上的虧，男人認為給女人的便宜，女人就必須得認同？”

她說得很認真，眼睛里閃著亮光，一口氣說完，還忍不住喝水。她好像生氣了，顧楠易忽然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很不好。好像并沒有達到順毛的目的。

喬薇其實也有點后悔，沒事跟他扯這個干嘛，她覺得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是被那個“聾啞人”氣傻了，又或者被顧楠易氣傻了，才會在這義正言辭說這些。

其實，她不愛說這些的

實際上，她其實很少對人三句話就懟的

只是，好像看到顧楠易的時候，不自覺就會陰陽怪氣地，誰讓他沒事總向看自己笑話一樣，又可能，那次飯局不也是他故意的嗎?

她想，這大概由他開始吧，怪不得她。

正在她想，她該怎么緩解一下氛圍的時候，卻聽到顧楠易開口了。

顧楠易很認真，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是我說得不對。”

他說得很認真，有棱有角的眉毛揚起來，顯得很誠懇。

他居然在承認錯誤，喬薇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是有點太霸道了，她仔細品了品，他的話，也許，他沒有那個意思吧。

喬薇沒說話，坐在那里悶悶地想，自己這29歲還找不到男朋友，是不是因為自己總這么對待異性。面對顧楠易的好脾氣，她覺著自己有些理虧。

好在，菜端上來了，于是喬薇適時開口：“吃飯吧。”

“是菜。”顧楠易好心地揪著她的錯誤。

這次，換喬薇有點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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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去掉“酒足”之后，“飯飽”的兩個人準備走，老板拿著單子，自然而然地找顧楠易要飯錢。

然而顧楠易卻厚顏無恥地炒老板比了方向，他鼻梁高挺，朝喬薇那個方向抬了抬頭。

老板像懂了似的，又嘿嘿笑著，轉而問喬薇結賬。

喬薇一邊掃碼、付款，正在輸密碼。

又聽到老板自言自語地說：“怪我，結了婚的男人，哪里有錢呢？”

氣氛瞬間停滯。

事后，喬薇反思了一下，大概是自己說話太兇了，而顧楠易道歉又顯得委屈，老板把自己當成一只母老虎。

她不禁想收回自己剛剛那對男女論，默默地覺得，其實男人，也有點慘！

顧楠易也微微一愣，然后，扭頭輕輕一笑。

“你怎么回去？”走在路上，顧楠易問。

“啊？”喬薇有些反應不過來，“我開了車。”

“我沒開。”顧楠易很坦然，“可是又不想坐出租車。”

所以呢？喬薇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

顧楠易像是聽到了喬薇的內心話一般，又開口道：“所以，你送我吧。”他的樣子像是說什么自然的事一樣。

沒有吊兒郎當，也沒有狂妄，表情如常，就像是，喬薇本來就應該送他一樣。

這句話落在喬薇的耳朵里，不像是什么請求，倒覺得是吩咐。她直覺想拒絕，但是又想到自己剛剛已經很兇了，有點不好意思，便“嗯”了一聲。

等到顧楠易自然地坐在副駕駛的時候，她覺得這人好像也沒什么少爺脾氣，也是挺好相處的。

“地址。”

“桂湖花園。”

桂湖花園，這個聽起來親民，價格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地方，喬薇扯了嘴角，呵，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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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在燈火通明的地方停下來。

果然是有錢人住的地方，點燈都好像不要錢似的，喬薇看著大門想。

顧楠易卻好像不忙著下車一樣，他解了安全帶，閑閑地靠在椅背上，眉目清俊，喬薇覺得，現在倒有些公子哥的習氣了。

不知道她為什么不下車，喬薇準備再等他兩分鐘，要是還在這兒安然躺著，她就主動趕他下去。

“喬薇”他忽然開口。

“嗯？”

冷不防地把喬薇叫得一愣，他往常，不是一本正經地叫自己喬總，就是一本正經地叫自己喬小姐，雖然吧，偶爾感覺不那么一本正經，可是并沒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過自己的全名。

喬薇朝他看去，看他嘴角掛著笑，車里的燈照著他整個人有種暈在光里的感覺，他調整了下坐姿，整個人抱著臂，這個位置，好像喬薇可以把他所有的表情盡收眼底。

顧楠易也看著喬薇，她今天還是一如既往地好看，他想起她今天說她不想當酒桌上的點心，其實他那時有些莫名的感覺得，夾著著一些抱歉，又像是替她覺得委屈。

害她一個人，喝了那么多酒。

他今天說自己說得不對，其實不只是那一句話不對。

他不該一時起興，就答應的那么草率，還把話說得讓她無法拒絕。

他認真看著她說：“我說得不對，再選一次的話”他頓了頓，“我一定比你先拒絕去吃飯。”

這樣的話，你就不用為了爭著幾句話，灌自己酒了。

也就不會，吐得昏天黑地了。

喬薇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為那次拉自己下水而抱歉，她想了想回他：“也沒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呀

沒什么太重要，沒什么太抱歉，其實這樣的事，也很自然而已。

她本就可以選擇聽不到那些話，畢竟別人也在夸她漂亮，四兩撥千斤過去就好了。是她自己非選了最不聰明的辦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