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胡同里，隱約有孩子的哭聲，仔細聽，好像是個小男孩的聲音，“媽媽，媽媽，我要找媽媽！”那聲音，好像是胡同對面阿姨家里，被騰蘭托付的肉鋪老板娘的兒子。

可這聲音仿佛不是那個小男孩的，似乎是騰蘭的兒子，他是不是也在奶奶的懷里哭喊著媽媽？是不是也在半夜驚醒吵著要媽媽？突然間，騰蘭的心收縮了一下，她的手冷到極點，那個她不敢想的小人兒，在她心里柔軟地滾來滾去，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生孩子那天，那個幼小的，紫紅色的肉團從自己身體里突出重圍，“哇”地一聲哭出來的場景。

醫生對騰蘭說：“看看啊！男孩，親親吧！”騰蘭用嘴和臉貼了貼孩子，并伸出雙手想要抱抱那個自己用命換來的孩子。

“想什么呢，不讓抱！”助產士很殘忍地把孩子抱走了，可惜騰蘭是個近視眼，生孩子時把眼鏡摘了，眼前是模糊地一團，所以孩子的眉眼，她幾乎沒有看到。

遠遠的，聽到孩子響亮的哭聲，聽旁邊產婦聲嘶力竭的呼叫：“啊，啊，啊，疼啊!”

在備產時，聽到那聲聲凄厲的慘叫，騰蘭邊忍住疼痛，邊害怕：“生娃難道還有一點點多余的力氣來喊叫嗎？”

如此想著，助產士一把拍在她一直在顫抖的腿上：“動什么動!”不是她要動，是因為她感覺很冷啊，那種痛徹心底的寒冷，還好，后來助產士為她拿來了兩條續著棉花的褲腿樣東西給她套上，并對她說：“好了，生吧！”

一臉懵的騰蘭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迫開始了制造生命的旅程。

助產士一個勁兒問她：“側切吧，要不側切吧，很快的！”騰蘭不想那么快，一，二，三，被剪刀劃開孩子的生門而讓他突然降臨人世，她要努力一點，但又不希望自己過于疼痛而讓初次見面變得過于難堪。

不知是淚水，汗水還是鼻水，流了騰蘭一臉，時不時地有助產士幫她擦臉，給她喝“紅牛”，還有時候助產士還要讓她吃一口巧克力，這可是騰蘭最愛的“快樂糖”，但在那生死攸關的時刻，騰蘭吃什么都味同嚼蠟，絲絲感覺不到美味與快樂，巨大的痛楚席卷了她的全身，連思考都已經不會了。

產房里的心率監控儀不斷地報警，助產士不斷地催促：“快點，用力，用力！快啊，你聽，心跳都已經不規律了，孩子這樣很危險的，你要加油了啊，聽到沒？”

騰蘭感到馬上就要失去意識了，但她聽到助產士說孩子有危險，那眼前晃動的模糊的身影，那不斷變紅的監控儀的圖像，還有隱隱約約對孩子未來健康的擔心，讓騰蘭又強打起精神，“好了，可以，我可以的！”騰蘭突然說了一句，“加油！”對自己，也是對寶寶。

寶寶好像得到了母親的鼓勵與贊許，真的在下一次努力中露出了頭，“好的，好的，收力，不要使勁了，”助產士說完，好像將寶寶的頭轉了轉，然后，騰蘭最后一次發力，那個紫紅色的肉團從騰蘭體內噴出，到了助產士的手上。

啊！那是生命初始的吶喊。“謝謝，謝謝你們，我太不給力了，努力了這么久，才生出來，大家辛苦了。”騰蘭好像瞬間感覺不到疼痛了，她在感謝各位助產士，當然，她要感謝曾經那個懦弱又膽小的自己，竟然能生出個寶寶，那個寶寶她雖看不清，但聽聲音，嗓門大的很，已經成功將旁邊待產阿姨的嚎叫蓋了過去。

待排出胎盤，騰蘭在產房門口觀察，產房里依然響徹著寶寶的哭聲，一會兒，路過一名護士或者助產士，問：“是剛生完嗎？”當她們聽到肯定的答案，就在騰蘭的肚子上使勁按了按，看著她痛苦的表情，為自己解釋：“這都是為你好！”后來，騰蘭知道，那叫“排惡露”，很多產婦并沒有經過助產士的這一系列操作，自己排惡露需要更久。

現在想想，不需要高科技，能自然受孕，自然順產，而且月子里很順利，騰蘭真的是非常幸運，老天真的是眷顧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