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天人永隔

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呼喚患者家屬，叫了很久，低頭玩手機的老板才緩緩抬起頭，望了望急救室的大門，好像這一切和他并沒有什么關系，他只是一個NPC，后來，在騰蘭的提示下，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走到一直在焦急張望的醫生面前。

“我是張元家屬，”言語中，毫無波瀾與急切的感覺，好像急救室里的女人根本就是個陌生人，老板與她毫無關系。

“病人現在情況危及，她有高血壓，顱內有血管畸形，現在不知是什么觸發了她畸形腦血管破裂，造成大量顱內出血，是否要進行開顱手術？”

“能救得過來嗎？”老板說完，輕蔑地看了醫生一眼，“現在情況十分危及，不能等，我們只有50%的把握，”醫生很急切，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就是50%可能救不活了？”老板的眼神從醫生臉上轉到手機上，然后就沉默了。

“那您什么意思？救還是不救？”醫生的聲音瞬時大了，他大概無法相信眼前的年輕生命在快速消逝。

“不再考慮一下嗎？”騰蘭有點要哭了，雖然這個老板娘從未和自己說過話，但想想她如此年輕，孩子還很幼小，和自己的小寶差不多大，她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不救吧，”說完，老板默默走回剛才的椅子，剛剛圍上來幾個其他病患家屬紛紛讓開，盯著這個幾近冷血的男人。

“你！”醫生大概也無法接受這個果斷而決絕的決定，愣了一下，就再次進了搶救室。

“為什么不救？”騰蘭邊說，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沒錢！”男人不耐煩。

“你們不是做生意的嗎？”騰蘭憤憤道。

“你也做生意的，你很有錢嗎？”男人抬頭看了一眼騰蘭，撇了撇嘴角。

騰蘭無可辯駁，是啊，她也工作好多年了，但幾乎毫無積蓄，這個小翻譯社，除了平常的花銷，房租，水電，自己的社保醫保，哪里有存款？

“她每天把錢看得死死的，說是怕我亂花，可我一分錢都沒看到，我花什么花？”男人也憤憤地。

騰蘭想說些什么，可實在無話可說，連道別的話也沒說，就匆匆回了翻譯社。

屋子里，除了電腦，復印機，兩只龍貓上躥下跳，它們很奇怪，只要騰蘭有一點心事，它們就異常地煩躁，好像也能感到主人的異樣。

拿起一旁的龍貓糧，為兩個小家伙加上，騰蘭的眼淚止不住的流，那個年輕的母親，可能就要死去了。每天看她忙忙碌碌地進貨，搬貨，搞衛生，與門口鄰居打招呼，熱情招呼每個顧客，帶著孩子上學放學。

這個悲苦的，樸素的，并不美麗的女人，把自己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孩子和老公身上，而自己得到了什么呢？用的手機是老款的只能接打電話的手機，身上的衣服也是地攤貨；孩子和老公穿著品牌的衣服，皮膚白皙粉嫩。

這個女人，現在不知是已經清醒還是已經被送到殯儀館了。但她的結局，并不是幸福快樂的，這點可以肯定。至少她的付出，她的老公并沒有看到，不僅不接受，反倒非常反感，因為他沒有拿到錢，但即使他手里有錢，足夠手術費，男人會救自己的老婆嗎？

但如果出事的是男人，毋庸置疑，女人絕對會救她的男人，即使手術費不夠，她會去借，跪地去求，總該有法子的。

可是，沒有如果，女人天天忙碌，從早忙到晚，最終，她病了，不知是因為勞碌，還是因為她今早的過度激動，還是什么其他的事情。

龍貓吃了貓糧，還是站起來，鼻子一抽一抽，想要吃零食？騰蘭的眼前被不斷涌出的淚水模糊，她不得不一再地擦去淚水，水果干，核桃，杏仁，瓜子，花生，只要是又甜又脆的東西，龍貓就喜歡吃。

做一只龍貓，一條魚，一只鳥，該是多么快樂的事啊！“汝非魚，焉知魚之樂？”莊子問。

“我不是魚，但魚應該不會體會這人世間這么多的悲苦吧？”騰蘭想。

龍貓又開始舔她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