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

百里塵拉開幾步距離，神色警惕，右手已把住劍柄。

大雨還在下著，愈演愈烈，這座狹小庭院在風雨中飄搖，老人一身古樸陳舊的衣衫不停鼓蕩，他卻一反頹廢的挺立如槍，手中殘缺的掃帚，恍然間仿佛化作一柄無形寶劍。

一瞬間鋒芒畢露！

“昂！”

淡淡的劍嘯，好似龍吟響起，老人的聲音夾雜其中，異常清朗，鏗鏘有力：

“當年我為突破桎梏，四下挑戰，一路高歌猛進，可惜在你父親手里惜敗一招，折戟沉沙，約定隱姓埋名、做牛做馬百年。”

“可惜這位主子是個惹事精，時間沒到就死了，但約定還在繼續，我臨著他的意愿，庇護你們母子平安，算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但我卻從沒出過手，眼下將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平淡的話語，在暴雨中各位清晰，淡淡述說著那一段隱沒在時空長河里的往事，亦將一位遲暮老人不堪回首的經歷道出。

作為羽化仙宗宗主，若這件事情傳出去，無論如何都會成為天下笑柄，但當事人卻很淡然，望著這場秋雨，寂靜得仿佛融入其中。

“我的父親？”百里塵十分困惑，對于這位素未謀面的父親，了解僅限于百里世家客卿這一層身份中，多余的就不曾耳聞。

詢問百里長風，一問三不知，向母親征詢，卻依然得不到答案，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從來都只是搖搖頭，輕輕撫摸著他的頭：“你還小?！?

兩人顯然都有難言之隱，卻都足以證明自己父親的不簡單，百里塵其實很好奇，聽聞老人的話，更是難以言喻，在其中，他又捕捉到一個信息。

百里世家這場災難，是有預謀的，并且針對于他，這位老人會掩護他離開。

“老先生……”百里塵張了張嘴，還是一肚子疑惑，突然之間，所有話又咽下肚子，一個清晰的腳步聲在此刻響起，徐徐走來。

長風呼嘯，樹葉紛飛，視線都有些模糊，百里塵卻還是能瞧見，一個單薄的身影朝著他們走來。

他穿著如雪一般的長衫，墨發披散，迎風蕩漾，站在風雨中，猶如一張徐徐展開的陰陽畫卷，幾點發絲化作丹青，畫龍點睛。

紫色的雷蛇掠過長空，他氣息一轉，又像是寒夜里一抹閃耀的劍光，鋒芒畢露，撕裂那宛若薄紗、迎風飄搖的幕布，如履平地。

煙雨不近其身，紫霄不動其色。

待到近前，他的身影終于完完全全映入眼簾，和那一雙眼睛對視，百里塵驚駭莫名，只覺如墜冰窟，好似萬箭穿心，生死不由己。

“哼！”

一聲冷哼，宛若洪鐘在心底敲響，將百里塵從茫然無措的恐懼中拉出，安撫那劇烈起伏的心境，那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站在少年面前。

風姿似舊，情難依舊。

顧之川很驚訝，萬年不變的面癱臉從開始到現在，都顯得喜形于色：“若非真感受到氣息，萬萬會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師兄?！?

上下打量一眼對方，他似是嘆息：“畫地為牢六十載，師兄還在原地踏步。”

“一介殘軀，怎勞得劍神感嘆？”老人語氣不是很客氣，甚至可以說充滿敵意，面對一位春秋榜高手，依然淡定如初。

然而暗地里，他卻還是瞧瞧對著百里塵傳音：“快走?！?

顧之川忽然冷冷一笑，劍訣一指，忽見九天雷光肆虐，一道霹靂當空斬下，攜萬鈞之勢，帶驚天鋒芒，卻是一柄三尺青鋒！

原來，這位劍神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客套，早早就將靈劍藏于九天，伺機而動，在聽聞凌虛道人傳音，便知曉機會到來，心下發狠。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是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凌虛道人面色難得變了變，他更明白這一擊代表什么。

既然顧之川能竊聽他的傳音，管中窺豹，其精神力定然比他更為強盛，而上三品修士的實力根據，便來源于此。

簡單點說，顧之川境界比他更高！

即便不是，卻也強盛幾分，凌虛道人很吃驚，但如今也不是感嘆后浪推前浪的時候，他也不是凡人，心念一動，長嘯一聲。

呼嘯地長風靜止，傾盆的大雨凝固，目光所及，皆為死物，大音希聲，萬籟俱寂。

嘩啦聲大震，長風呼嘯躁動，化作龍卷，伴著半天風雨，凝聚成一柄通天巨劍，狠狠應迎了上去！

“砰！”

鋒利的劍光摧枯拉朽，從巨劍頂端穿插而過，頓時間漫天大雨化作洪水傾倒，將老樹壓倒，房屋炸爛，高墻崩塌，驚天動地。

可是這一堆廢墟之中，不見人影。

顧之川仗劍而立，淡淡掃了眼廢墟，人影沖天而起，化作劍光追去，速度極快，風馳電掣，眨眼消失在天邊。

不多時，一堆人蜂擁而至，里三層外三層圍住廢墟，隱隱間分化陣營，互相對峙，肉眼可見，雙方都或多或少有人掛彩，甚至傷亡。

自然是百里世家之人，和所謂的“除魔聯盟”。

除魔什么的，百里長風自然一萬個不信，怎奈何對方興師動眾，勢必要動一番干戈，為了家族，他也只能動手。

就在方才，他們還在激烈爭斗中，愈演愈烈，聽聞巨大動靜，就立馬趕來，此刻看著場景，眾人都駭然色變。

“兩股劍意，一者鋒芒無匹，一者虛幻縹緲，有人先到一步，和魔頭交手。”作為場中唯一的劍道宗師，蒼云長老如是說道。

這句話，得到許多人的認可，但他們不清楚具體，只以為是有人搶先動手，與之交鋒，同時更確信靈兵的存在，因為那件出世的靈兵就是一柄先天劍胚，鋒芒驚天。

“百里家主，你現在有何話可說？”有人朝著百里世家一行人道。

百里長風默不作聲，他根本就是吃了個啞巴虧，慘遭池魚，眼下又證實百里塵懷璧其身的證據，自然不會再白白受罪，為其開脫。

“魔頭定然跑不遠，趁著氣息追上去！”顧凌云當先喊道，倒是讓出了父親的氣息，心中驚訝，對百里塵的殺意卻絲毫未減，誓要活見人死見尸。

“風頭追，效率更高。”有人提議，也很快得到認同，畢竟誰都想要獨吞寶物，當下就四下分散，朝著城外奔去。

顧凌云也很快追隨秦鶴年和蒼云長老離去，原地除了百里世家之人外，零零散散留下許多自知實力不足的嘍啰，還有期望能在廢墟中發現什么的不甘心者。

除此之外，顧青衫也是其中之一，但他不是任何一方，左右環顧一眼周遭，他大步朝著死氣沉沉的百里世家一眾人走去，滿臉堆笑：

“前輩，可否讓百里小姐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