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不以為意地道:“孫悟空是下界妖仙,初得道果,不懂禮數,不必跟他一般見識。”
眾仙卿恭維地說:“陛下仁慈!”
金星則提醒孫悟空道:“還不謝恩?”
孫悟空于是端端正正地朝上唱個大喏。
玉帝威嚴地說:“各位仙卿,你們看看天庭哪里還有空著的職位沒有?好早點讓孫悟空前去上任。”
可韓丈人真君從班中走了出來,啟奏道:“回稟陛下,天庭里各宮各殿,各方各處,目前都沒有空缺,只是御馬監還少個正堂管事的。”
文曲星君出班,語帶欣賞地說:“陛下,這靈猴在人間幾十年,還是有些功勞的。”
聞言,水德星君出班,冷哼道:“胡人也是人,這妖猴殺孽太重了!”
文曲星君正氣凜然地說:“是人就該有人性,怎么會把同類當作任意宰割的牛羊?”
托塔天王李靖陰沉著臉道:“這潑猴才剛剛得道,就收復群妖,占山為王,想要干什么?”
武曲星君面帶愧色地說:“李天王,降妖除魔,天庭責無旁貸,他這應該算是替天行道吧?”
玉帝見狀,敷衍地道:“孫悟空成仙不久,基層鍛煉還是有必要的,就從‘弼馬溫’做起吧。”
眾仙卿示意孫悟空趕緊叩頭謝恩,但孫悟空仍然只是朝上唱了個大喏而已。玉皇大帝也不計較,命令木德星君送孫悟空去御馬監走馬上任。
人間并沒有“弼馬溫”這一官職,但朱龍馬曾是孫悟空出生入死的好伙伴,而且在南瞻部洲浴血奮戰的那些年,最大的樂趣便是忙里偷閑與敖嫣一起并馬郊游,毫無疑問孫悟空對馬是很有感情的,所以沒有多想,便隨著木德星官去了御馬監。事畢,木德星官回殿復命。孫悟空則召集監丞、監副、典簿、力士等大小官員,了解本監事務,隨后清點天馬數量,合計共有千匹,都是些人間罕見的駿馬,比如:驊騮騏驥,騄駬纖離;龍媒紫燕,挾翼骕骦;烏騅赤兔,躡景驚帆;駃騠銀騔,騕褭飛黃;騊駼晨鳧,越影超光;的盧絕影,踏雪照夜;逾輝彌景,騰霧勝黃;追風絕地,翻羽奔霄;逸飄赤電,銅爵浮云;驄瓏虎駷,絕塵紫鱗。這些天馬,不是四極大宛,就是八駿九逸,一匹匹千里絕群,嘶風逐電精神壯,踏霧登云氣力長。
孫悟空查看了文簿,點明了馬數,然后分派事務:典簿負責征備草料;力士負責刷洗馬匹、鍘草、飲水、煮料;監丞、監副負責督察催辦;而自己則宵衣旰食地滋養馬匹,就像它們都是朱龍一樣。御馬監氣象一新,孫悟空白天讓馬兒們自由奔騰,夜里不忘殷勤看管,過于貪睡的馬兒,便捉起來吃草;精力旺盛的馬匹,則趕過去靠槽。千匹天馬沒多久便被他養得膘肥體壯的,見了他,都會輕拱歡嘶,泯耳攢蹄。
一晃半月有余,某天閑暇,御馬監大小官員安排酒席宴請孫悟空,一來為他接風,二來與他賀喜。
眾官滿斟仙酒,舉杯道:“恭賀大人修得道果,成為正仙!”
孫悟空點頭致謝,一口飲盡后,微笑著問:“各位同僚,成為正仙,有什么好處呢?”
監丞頗為自豪地說:“大人,成為正仙,便意味著得到了天庭的認可,誰還敢無端惹你?”
典簿也饒有興致地道:“一個多月前,西海三王子敖烈逞能殺了豢龍氏和御龍氏這兩族的小仙,這輩子怕是只能在強伽河中清理尸體了!”
孫悟空頓時來了興趣,桃眼大睜地問:“還有這回事?”
于是,典簿將敖烈陪表妹萬圣公主游天池,逞英雄反殺董法、劉術,沖動失火燒毀佛陀舍利,以致連累四海龍宮的事情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遍。
理解到了敖嫣的難處,孫悟空不由暗忖,自己雖然已經得道成仙,但身份配得上敖嫣了嗎?想到這里,孫悟空突然停杯納悶地問:“各位,我這‘弼馬溫’究竟是個什么官銜?”
監丞坦率地說:“大人,‘弼馬溫’只是一個職位的名稱。”
孫悟空:“這個職位是幾品官?”
監丞:“沒有品級。”
“沒品,是不是很大的意思?不會比四海龍王小吧?”孫悟空天真地問。畢竟一般來講“京官大三級”,更何況是天庭呢?
監丞略顯尷尬地說:“四海龍王,個個都是一方諸侯;而大人這個‘弼馬溫’,只能說、只能說是‘不入流’。”
孫悟空急切地道:“什么叫做‘不入流’?”
監丞只得耐心地說:“‘不入流’,就是最低最小的意思,這樣的官兒只能負責看馬。大人上任后,雖然十分殷勤,把馬喂得膘肥體壯,但也只不過能得聲‘好’字;如果稍微瘦弱了些,便要遭到斥責;萬一再有些損傷,還要處罰問罪。”
孫悟空聞言,不由想起了在南瞻部洲時聽過的一個故事。
晉人郭璞懂些“術門之道”。一天,他去拜訪將軍趙固,碰巧趙固所乘的一匹良馬死了,趙固非常痛惜,不愿接待賓客。
郭璞讓門吏領著他到馬廄里看了看那匹突然死去的良馬,然后對門吏說:“我能讓馬死而復生。”
門吏很吃驚,立即跑去告訴了主人。趙固一聽,連忙出來相迎,喜出望外地問:“你真的能使我的馬復活嗎?”
郭璞說:“你馬上安排二三十個健壯的漢子,每人手持一根長竿,往東走三十里,那片樹林里有一個土地廟,讓漢子們用長竿打拍,就會有一物出來,記得迅速捉住帶回來。得到了這個東西,馬就可以復活了。”
趙固命人照著郭璞說的去做,果然捉到了一只像母猴一樣的小獸,眾人趕緊帶了回來。這只像母猴一樣的小獸一見死馬,便對著死馬的鼻子呼吸,不一會兒,馬就站了起來,昂首嘶鳴,飲食跟平常一樣,可那只像母猴一樣的小獸卻不見了。
故事傳開后,晉人堅信:在馬廄之中養母猴,可以有效地避免馬瘟發生。
但出乎孫悟空意料的是,統御萬靈的天庭竟然也相信郭璞治馬的奇聞,而“弼馬溫”不過就是避馬瘟的諧音而已。孫悟空一念及此,頓時心頭火起,咬牙大怒道:“有眼無珠的家伙,養馬這樣的下賤差事,是后生小輩干的。老孫在花果山,稱王稱祖,竟敢這樣藐視我,哄我替他養馬?不干了,不干了,老孫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