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軍略事休整之后，衛軍將軍張賀度進入了石敏的視線。

張賀度曾經數次與石敏并肩作戰，所以才被安排在了距離鄴城較近的石瀆駐守。石敏很想知道昔日的戰友現在為什么會變成了敵人，于是和李農率領著三萬騎兵東出建春門，打算去會一會“老朋友”。

閏正月，見大將軍、大司馬離都東征，籠中之鳥衛國皇帝李鑒頓覺機會難得，腦瓜子又迅速地活躍了起來。

張賀度可以接受石敏做曹操，但無法支持石敏做王莽，因為手下的胡人將士絕不可能同意。作為一個理智的人，張賀度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石敏的對手，于是主動率部東撤，向汝陰王石琨靠攏，極力避免跟石敏軍正面交鋒。

氣候回暖，冬雪消融，路爛難行，石敏騎兵硬是被張賀度軍甩在了身后。

夜深人靜，石敏還在為是進是退而傷神，這時崔通走進營帳匯報道：“大將軍，鄴都有動靜。”

石敏：“李鑒還不肯消停嗎？”

崔通：“李鑒乘我們正在東征，秘密派遣太監前往滏口傳達口諭，命撫軍將軍張沈率部乘虛奪取鄴都。”

石敏大吃一驚，焦急地問：“崔通，消息可靠嗎？”

崔通肯定地說：“可靠，因為李鑒派的人是戴孔。”

石敏感慨道：“記得讓戴恩好好孝敬他！”

戴孔，陳留浚儀人，年輕的時候和弟弟戴懷一起加入了陳午將軍率領的乞活軍，在一場與石虎的血戰中，戴懷戰死，戴孔被俘。凈身之后，石虎便把戴孔交給了兒子石鑒使喚。

戴恩是戴懷的兒子，因為胡人肆虐，數十口家人不得不南下逃荒，就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正好碰上了茹嫣她們，成了家中唯一幸存的人。

戴恩成年后加入了石敏的侍衛隊伍，時常跟在石敏身邊南征北戰，出府入宮。戴孔第一次看到戴恩的時候，便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這個年輕的侍衛跟自己的弟弟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后來戴孔又尋機接近石敏，終于確定戴恩就是自己的親侄子，因為他們戴家男性的右邊眼尾都會有一顆淚痣，代代如此。

有了這層關系，茹琳、崔通順利地把戴孔發展進了“飛鳥”的隊伍之中。

戴孔是行伍出身，而且來自最能吃苦耐勞的乞活軍中，體能不錯，且性格沉穩，所以經常替李鑒跑腿辦事，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戴孔一聽李鑒想要讓石敏大軍“無家可歸”，雖然心中波濤洶涌，面上卻波瀾不驚，從廄門溜出來后，又騎著馬朝北邊跑了一會兒，這才繞道向石瀆方向狂奔。

隨即，營中鼓聲大作，石敏召集眾將宣布：已經將叛將張賀度成功驅逐出了石瀆，大軍即刻班師回朝。五千名“狂瀾”鐵騎打著“火鳳”旗幟，在石敏地率領之下晝夜兼程先行趕回鄴都，然后全城戒嚴。

武德王石敏詳細列舉了李鑒的罪狀，“李衛”大臣們磋商之后決定，廢黜昏君李鑒，并將他處決。為了斬草除根，一并解決掉石虎的二十八個孫子。

此后數日，傍晚時分，鄴城百姓常見紫龍遨游于云霞之中；夜幕降臨，道士法饒觀察到景星光轉輝耀夜空。

“李衛”無主，祥瑞應兆，司徒申鐘一指殿中至尊寶座，滿臉憂慮地勸進道：“臣聽說，皇帝尊貴的位置不能夠長久的閑置，朝廷重大的事務也不能夠長久的耽擱。多空置一天，尊位就多一天危險；多耽擱一周，國政就會日益混亂。如今的天下，正當災難厄運之年，暴虐的胡人正在窺伺，中原遺民沒有依靠，即將被屠戮一空。能夠順應天意、掌握時機把老百姓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的事業，只有最杰出的圣人和英雄才能夠承擔，而這樣的圣人、英雄，除了大將軍，還能是誰呢？”

石敏站在階前，茹嫣、茹琳一左一右略后半步，一起面對著眾人。想起心心念念不忘故國的梅山兄弟，石敏猶豫地說：“大家都是晉人，如今晉朝的天子還在南方，我們不妨選賢舉能擔任牧、守、公、侯，分州劃郡救濟蒼生，齊心協力匡復華夏，然后上表迎接晉天子返回故都洛陽，怎么樣？”

尚書胡睦一臉懇切地道：“如今晉室衰敗，遠竄江南，士族專權，怎么能夠駕馭各路英雄，殺盡天下雜胡，匡復我華夏基業呢？大將軍的圣德順應天意，理應登上天子之位！”

“可從‘繼趙李’的讖語來看，上天屬意的人……”石敏轉臉一指中年發福的李農，試探地說：“應該是大司馬吧？”

冬末初春，琨華殿里寒意猶濃。但李農聞言，卻頓時汗流浹背，立即躬身作揖，惶恐不安地道：“石鑒改大趙國號為衛、改石姓為李姓，改年號為青龍，就已經應過‘繼趙李’的讖語了。況且當初李城起兵，石遵就承諾過要立大將軍您為太子的，卑職哪敢有非分之想？”

石敏負手而立，直白地說：“全天下的炎黃子孫都有義務驅除胡虜、恢復中華，大司馬也是人中龍鳳，只要你登高一呼，必然應者如云，我和各位大人，誰敢不惟命是從？”

李農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翩翩風度，謙卑地道：“卑職這點螢火之光，哪敢跟皓月爭輝！”

董閏質疑地說：“大司馬你以前不是總想著要立大功、成大名、握大權、居大位，死后流芳百世的嗎？”

李農感覺大殿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面容嚴肅地道：“以前本官確實頑昧不靈，但現在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大家：放眼當今天下，能夠力挽狂瀾、扭轉乾坤的絕世英雄，也就只有大將軍了，各位誰也不要想當大英雄！”

石敏轉過臉去，掃了一眼身邊的茹嫣，抓了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不是什么大英雄，今天站在了這里，不過是巧合而已。”

申鐘一臉慷慨地道：“中原衣冠南遷，雜胡遍地，大將軍應運而來，這必然是上天賜福我們華夏子民，所以才派來了新的主人。‘滅石者陵’，大將軍曾經被封為蘭陵公，毫無疑問，您就是天選之人。請大將軍順應天意，早登大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