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長生道,但聞悲鳥號。”
——《與妖書》
月升日落,晚風忽起,天邊陰云罩著月瓣,不比往日明亮。
江逐鶴點了盞燈,周圍被燭火映得忽明忽暗,他方才聽聞將晚說完話后的臉色似乎在這昏黃中也緩和了不少,將晚抬眼看去,只覺得這人眉目清絕,真真好看至極。
“……總之,”將晚頓了頓,大著膽子往下說,“我自認為這計劃天衣無縫,如若你們覺得還有什么紕漏,不妨告訴我,我再改改,”她偷偷摸摸地看了眼江逐鶴,見對方抿著唇不說話,一時間也捉摸不透那人的心思,便又硬著頭皮道,“亦或是……你們覺得這計劃如何?”
宇文澤思慮了一番,覺得這計劃雖聽上去大膽了點,但若實施起來應當沒什么問題,正要點頭答應時,一直不出聲的江逐鶴卻冷著臉開口道:“過于莽撞,不可。”
將晚不悅地瞇了瞇眼:“怎么個莽撞法?江老板有何高見就別藏著掖著,時間緊迫。”
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秦子山見狀趕忙起身做和事佬:“依我看,整體上是不錯的,但具體實施的步驟還得再探討探討。”
江逐鶴聽了將晚的話倒也不惱,反而話鋒一轉,問道:“孤軍深入,引蛇出洞,你怎知他們一定會著你的道?羊入虎口,他為刀怚,你又如何保證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語氣不太好,便放緩了聲音道,“你救人心切,我能理解,但只憑一腔熱血就橫沖直撞,如若有個什么閃失,你讓我……”
那句“你讓我怎么辦”還未說出口,江逐鶴就急急剎住話頭,卻不料將晚“噗嗤”一聲笑道:“江老板關心則亂。不過……”她轉向秦子山,笑得有些不懷好意,“我仔細想了想,孤軍深入確實容易出差錯,所以就有勞秦公子陪我一起了。”
突然被點名的秦子山無奈扶額,終于還是敗下陣來:“……行,我沒意見。”末了還不忘小聲嘀咕一句,“你怎么就舍不得讓你江老板做誘餌?”
將晚耳尖,聞言頗振振有詞地說:“江老板反應快,他在外頭接應,我更放心。”
一是確實如此,二是她之前在盛府和那假扮樹靈的狐妖皎娥對話時就聽出來江逐鶴似乎不是什么一般人,那些妖物多多少少都有些忌憚他,要是讓這尊神仙做誘餌,指不定打草驚蛇,這樣一來可就更難辦了。
“而且,”將晚狡黠地笑了笑,“關乎如何讓他們上鉤,我覺著和身邊跟著的人脫不了干系。”
“你是指和安儀他們一起上那幾條街道游玩的人?”宇文澤好容易逮了個機會,忍不住插話道,“安儀身邊跟著奶娘,劉家小公子是被他姐姐帶出來的,那個小女孩是和嬸子一起出來的……”
將晚贊許地點點頭:“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本就容易被盯上,再加之那群道士極有可能是沖著我來的。如此便更好辦了。”
江逐鶴細細想了一番:“既如此……”
“江老板,”將晚出聲喚道,“不必這么擔心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從前在明州城,我師父一有什么事兒都是讓我上,我也沒那么嬌貴,平日里磕磕碰碰簡直是家常便飯。”
江逐鶴被她這一席話逗笑了,見少女眼里似藏著星辰,又看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只好心軟妥協:“好,我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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醍醐茶館,二樓廂房內。
余年蹲下身子和變成孩提時期模樣的將晚直視,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將晚的小臉蛋,驚呼道:“天!晚晚,你小時候也太水靈了罷!”
將晚往后退了好幾步躲開余年伸出來的手,低頭看了眼自己這一身打扮:“這身衣裳哪來的?還挺合身。”
余年一把將她抱到懷里,興奮地說:“隔壁小娘子那兒借來的,走走走,我帶你出去看看!”
將晚被人這么抱在懷里走路,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待她適應了新的角度后,第一個映入眼簾的,還是江老板。
江逐鶴原先捧著茶盞的手在看到她變小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滯,隨后又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抿了口茶,很是云淡風輕地道:“都到齊了?走罷,別耽擱。”
余年笑著把懷里的將晚放到地上,寵溺地點了點她的小鼻子:“我以后要是有個這么漂亮的女娃兒就好了。”
將晚好奇地打量了站在她前邊的秦子山,感慨一句:“秦公子小時候竟也這般玉雪可愛,真是時光一去不復返。”
秦子山對自己這般模樣很是滿意,聞言頗臭屁地揚了揚腦袋:“本公子算是從小好看到大。”
將晚邊笑邊往茶館外走,聞言又回過頭看了秦子山一眼,一不留神便被門檻絆了一跤,幸得身后的江逐鶴眼疾手快一把將她往后帶了帶,而后伸手摸了摸將晚的小腦袋,溫聲嗔怪道:“看他作甚?仔細看路。”
將晚忙不迭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