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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董北

我這輩子沒有為了什么女的哭過,除了邱茜。

我不會拽文扯句子,不會規矩地像只羊。不會像哥們鄭淳東那樣慫,老子只會抽煙喝酒打牌打架泡妞,可我是真的稀罕邱茜這娘們兒。

知道她死掉的當天,我沒有出家門,躺在床上哭了半天,鄰居以為我家里死人了,是啊,我媳婦死了。

第二天我去見了鄭淳東,那家伙瘦的沒有人形,我上下打量他一番,低頭點了根煙。

“邱茜呢?”他依舊是冷漠的小眼神。

“死了。”我低頭發現褲鏈沒有拉,一時發囧。

“好。”

“里面那群傻逼要是欺負你,記得跟我說,兄弟找人去,聽見沒有?”

“嗯。”

“行,沒啥事我先走了,夏囡要是跑來找你記得勸勸她。”

他動了動嘴唇,終究是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第二天晚上,夏囡提著兩瓶白的來找我,看到我跟旁邊一小妞聊得正歡,上前二話沒說,抄起一瓶白的往我頭上砸,四周嘈雜一片,只有我的世界一片寧靜,熱乎乎的液體不斷涌出來,遮住所有視線,包裹住我的腦袋。

“王八蛋,全都他媽死了,你還活著干嘛?一起死啊!”旁邊傳來夏囡凄厲的喊叫。

真他娘的冤家,我剛從病房醒過來就瞅見旁邊病床躺著的夏囡,頓時火起,恨不得抄起旁邊的水杯把她的頭砸成稀巴爛。

但當我隨手打開手機,一條新聞映入眼簾,我這才突然理解夏囡。

Xx市xx監獄一男子獄中自殺。

心中一緊,我手抖著點開,詳細資料里赫然記著咱們鄭大官人的大名,我擦,這混蛋!

我放下手機,頓時沒有了意識,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沒有了方向,這時候我估計被扇幾個巴掌都不帶疼的,感情那天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見面?

“呵呵,都走了。”一聲冷笑從身邊傳來。

我瞥見旁邊病床上那一道幽怨冷漠的目光,不寒而栗,忙四處找我的煙盒打火機。

她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一把剪刀,自顧自地開始剪她的頭發,黑發一縷縷落在潔白的床單上,一度我看她看呆了。

她拔了輸在胳膊上的針管,在一屋子人的注視下赤腳走出病房,像極了一個要去寺廟剃頭的尼姑。

一切似乎變得極其蒼白,一點溫度都沒有,我把煙從嘴里吐出來,用被子蓋住自己,藏在里面無聲地流淚。

我突然想起來之前他們三個給我過生日的場景。當時邱茜給我打電話說出事了,我連忙失心瘋一樣奔到酒店,結果只見屋子里像供佛爺一樣坐著他們三個,鄭淳東依舊冷著臉,邱茜依舊在假笑,只有夏囡自然地在煙灰缸里彈著煙灰。

簡直是三缺一嘛。

我拍了拍桌子表達了我被耍后的憤怒。

夏囡熟練地遞過來一支煙:“生快。”

我沒有聽懂,木訥地接過來,一頭霧水。

夏囡沒有理我,用力推了一把旁邊猶如死尸的鄭淳東,我們鄭大官人挪著輕盈的腳步走到開關那,輕輕關了燈,我正是納悶時,邱茜捧著一燈燭光微笑向我走來,那微笑即使是官方的也令我著迷,我沒注意她手捧著生日蛋糕,口里止不住地罵他們,沒人反駁我,我罵的更歡了,歡到淚水浸了一臉。

從來都是我記掛別人,討好別人,在別人面前裝孫子,已經早就忘了還有生日這回事了,真好奇他們是偷了我的身份證還是怎么的。

許愿時我雙手合十從未如此虔誠,我本是不信什么愿望成真的,但潛意識的渴望迫使我這樣做,夏囡問我許了什么愿望,邱茜說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我說我詛咒你們三個死。

夏囡笑道,看來你的愿望落空了。

鄭淳東什么都沒說,邱茜張了張嘴,看著我。

其實我許的愿是,希望有條無形的繩子把我們四個綁在一塊,一輩子都是好兄弟、好姐妹,我還想做他們孩子的干爹呢,到時候沒準會帶著我的干兒子干閨女出去玩呢。

可奇怪的是,這愿望沒有說出口,竟也落空了。

有些事,有些人,注定無法挽留。

鄭淳東在邱茜死后也跟風一樣自殺了,他們倆的尸體都成了我董北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我誰也沒有去看,我也不打算去祭奠他們,我知道,他們都活著。

但我不怕惡鬼、不怕兇霸,不怕毒蛇、不怕黑,就怕看到他們的灰白照片。

我常去打掃鄭淳東他們家,之前他給過我備用鑰匙,我總是打開門大吼一聲:“鄭淳東,兄弟來啦!”

我去,這是什么味道?你這是多久沒有洗澡拉?又被人潑尿拉?你看這電視上的灰!都能當菜炒了,你家抹布就這么在廚房放著嗎?讓兄弟干保姆的活兒也就是你能干的出來了。

不過你這房間是真的好小啊!最近有什么好片推薦一下唄。

你家小區新開了一家飯店,走,咱們去搓一頓去。

自言自語說完這些,我回顧這個四處冰冷、空無一人的房間,只覺寒意從腳底冷到頭頂,簡直比鬼屋還要恐怖。

我托好幾個朋友打聽到夏囡好像去深圳了,我下定決心地跟過去,但并不與她聯系,我不想打擾她,只想在這個有她的城市生活,知道她這個朋友還在這個城市與我相伴就好了。

我先托朋友在一個高科產業園做起了監督,不過是個每月拿工資的頭銜罷了,不想拖累朋友,我找了個哥們兒陪我在深圳開了家餐飲店,生意并不如意,加上租金昂貴,那哥們兒不愿再做冤大頭,扔下幾千塊錢卷鋪蓋跑了,我在一間狹小的出租屋整日以泡面為伍,我曾一個人偷偷落淚,也曾自顧自黯然神傷,更是想過自殺與鄭淳東、邱茜一同去了。但想到夏囡,這一切想法全都灰飛煙滅了,她現在在干嗎?這幾年過去了,她變成什么樣子?我寧愿她胖成一頭豬,這證明她真的放下了。

后來我實在受不了了,下樓攔了輛出租,他問我去哪,我說隨便,照著一百塊錢來。

喲,小伙子,失戀了?

后來在這位司機大哥的開導下,我去了出租車租賃公司應聘,人事問我有沒有駕照,笑話,小爺在四環飆車的時候可是風光無限,好幾個千金美妞恨不得排隊上我的車,我把駕照直接拍在他手上,轉身從一堆破銅爛鐵里挑了一輛騷紅色夏利,隨便幾個飄逸,順利成了出租車司機。

再見到夏囡是七月中旬,我載了一女的去工業區一片,突然下起大雨,返程的時候陰差陽錯地停下車等活,我當時都暗自嘲笑自己,這種鬼地方哪會有人。

但過了幾分鐘,只見有兩人極速朝我這跑來,那是一男一女,男的把公文包擋在那女人頭上,自己淋成狗,那女人最開始是推讓,后來提起裙擺依著那男人跑,好一對肆意撒狗糧的小情侶,他們沖我招招手,然后上了車。

那女人極其清秀的模樣,我從后視鏡端詳她,只覺得熟悉。

“哎呦,這雨下的太突然了,我全身都濕透了。”那女人嗔怪地深呼吸。

我聽這聲音也有些熟悉,不免一直盯著她看。

“夏囡,等回家了趕緊洗個熱水澡,千萬別著涼了,不過你淋濕的樣子也這么美啊!”那男人輕撫夏囡的亂發,眼里滿是愛意。

“就你嘴甜,師傅,去市中心的鑫龍灣,”夏囡這些年似乎變了很多,積淀了不少的成熟和溫柔,磨去了過去的鋒芒,舉手投足間盡是女強人的穩重,不知道如果鄭淳東看到這一幕會作何感想。

我驚訝于突然的相逢,一時之間不知所措,竟坐在駕駛座上發起呆來。

師傅……師傅?

夏囡好奇地探過頭來,剛想問怎么不走,但看到我滿是滄桑的面孔,一時也呆住了。

氣氛一時間凝固了,夏囡回頭朝那個滿臉疑惑的男人笑道:“老公,你看這巧不巧,碰到老同學了。”

我心臟驟然一緊,糾結于她那個“老同學”的稱呼,后來我們就互相介紹了下,全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話,我一邊開車一邊假意應承著,心里頭莫名盛滿了苦澀。

夏囡說她來到了南方,先是到一家大酒店打工,其余的時間報班學習酒店管理,因為不放棄和熱愛,她做了這家酒店的大堂經理,后來是客房經理,后來是總經理,遇到了現在的先生,日久生情,兩年前,他們舉辦了一場小型婚禮,沒有邀請什么人,之后蜜月在周邊小玩一圈,又過了一年,一對可愛的龍鳳胎出生了,待會兒他們得去父母家去接那對小淘氣。

看得出來,她先生是個低調含蓄的人,但有時也會冒出幾句高調的幽默來,不讓人討厭,他是一家企業的小總,肯定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我不禁有些自慚形穢。

夏囡親切地問我一些同學的近況,全然不提鄭淳東和邱茜半句,也許當她拔了針頭,剪掉頭發,離開病房的那一刻就已經把過去忘得一干二凈了。

不過也好,我把他們送到目的地,夏囡說改天請我吃飯,我笑了笑,望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不禁感嘆,多么幸福的人生啊,夏囡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也許我也應該忘掉過去的一切,忘掉那兩個傻瓜,忘記悲傷,從新開始了。

可隨后我趴在方向盤上泣不成聲,我忘不掉在那個熟悉的教室,鄭淳東抬頭看我,夏囡在他旁邊,托著腮,瞅著邱茜拿著的一張紙,邱茜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兩眼放光,這一幕在這幾年時常出現在我夢里。

看,是不是這樣?邱茜得意地洋洋自喜。

哇塞,厲害了我的妹妹,我歪著頭念著紙上的字,大聲叫好。

看來咱們四個在一起是緣分吶,夏囡死死盯著那張紙,喃喃念著上面的內容,不時拍一下大腿。

鄭淳東出奇地站起來湊過來,他靠的很近,我一抬手就能拍中他的后腦勺,他小聲默讀紙上的內容,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那不是苦笑,嘿!我這才發現這小子笑起來更帥了。

是啊,老子這么多年依然忘不了那紙上的內容,恐怕要帶到棺材里面去。

那上面寫著……

春夏秋冬

東南西北

淳夏邱董

東囡茜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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