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的時間，再度回到宿舍的時候，張芳和宋瑩已經回來了，好像在劇烈地討論著什么。

羅曼進去的時候，討論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后兩人心照不宣地看著羅曼，惹得她眉心也微微皺起。

“這是……怎么了？”羅曼頓覺莫名其妙，“難不成，你們在說我壞話？”

宋瑩咬了咬唇，從牙關間擠出一句，“這時候你還寧愿是我們在說你壞話呢。”

這句話頓時令羅曼不安起來，右眼皮不上不下跳個沒完。

她急忙沖過去，揪住宋瑩坐著的椅子后背，問道，“怎么了？難不成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宋瑩不肯說。

張芳哆嗦著說，“其實……或許……也許……不一定呢，免得你白著急了。”

“你們現在就算不說我也還是會著急不是嘛？”見宋瑩依舊不松口，羅曼又轉向張芳套話，“張芳，到底發生什么了？”宋瑩一個勁地在不遠處搖頭讓張芳不要說。

羅曼不知道如何形容當時的感覺，眼皮不住地跳，心也慌得厲害，這一切都暗示著絕對是什么不好的事，而且極有可能是最壞的事。

張芳還是耐不住羅曼的軟磨硬泡，最終點開了手機的一個截圖給她看。

那是五分鐘前發的學校新聞，說是學校“送溫暖”活動去的那個鄉村發生塌方，校車在回來的途中斷了聯系。

那時候，羅曼的心“轟”的一聲，仿佛也跟著校車一起塌方了一樣，當然是因為校車上的譚渝。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短短的時間干了什么，再回過神來時，羅曼的手機界面已經停留在學校論壇上，但是卻并沒有校車遇上塌方下落不明的消息。

“會不會是假的？我的手機上沒有這個消息啊。”羅曼慘白著嘴唇，哆嗦得厲害。

張芳不忍騙我，“這個是宋瑩截的圖，發出來的時候學校都炸了，論壇都進不去，后來可能是校方怕弄得人心惶惶就刪了那條消息。”

宋瑩的聲音也發緊，“可能塌方并沒有傷及人，所以才將那條新聞刪除的呢……”這其中底氣不足的原因我們都心知肚明，若真是未傷及人，學校必定會發消息澄清，絕對不會選擇最沒有用的封鎖消息！

羅曼吸了吸鼻子，無力感慢慢襲來的時候，張芳立馬嚷道，“羅曼，快過來，這里有最新消息！”

羅曼的呼吸一滯，只見學校官方的消息解釋著：校車確實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塌方，所幸的是大部分人并沒有受傷，以下是成員名單。

什么叫“大部分人”？

羅曼的心劇烈一顫，下意識地點開學校發的那張名單，迅速地在里面搜尋著譚渝的名字。然而搜尋一圈無果后，羅曼的心頓時感到拔涼拔涼。

“怎么會沒有譚渝呢！”張芳也止不住地問道，將圖片又放大了一倍，挨個地看名字。

羅曼搖了搖頭，“不用看了，里面沒有譚渝。”

既然沒有，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失蹤。

就只可能有兩種可能，要么與校方的人走散，要么就是受傷了還沒有找到。可是不管哪一種羅曼都覺得自己已經無力承受，要不是宋瑩及時將椅子搬到她面前，羅曼懷疑自己真的會倒下。

張芳的聲音又傳來了，這回聲音是顫抖著的，“羅曼，學校發來確切消息：譚渝目前還沒有找到。”

此話一出，羅曼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張芳和宋瑩都嚇壞了，不知所措地給她遞紙巾，她卻一直反復重復著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好像是在刨根究底。

只有羅曼自己知道她多么希望那個消息是可笑的愚人節玩笑！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紙巾也濕了大半包。

譚渝現在不見了蹤影，她卻只能用淚水和不停嘀咕著的“不可能”來慰藉自己。

羅曼以為這樣自己會好過一些，可是心卻漸漸地宛若缺氧了一般，最后連淚水都像干涸了一般。

而緊接著，佘琴的信息發了過來。

佘琴：小曼，你看了論壇上的事了嗎？

佘琴：你別著急，我看了一下那個名單里面，還有寧致遠學弟、還有鄒雨，他們沒有失蹤，你不如打個電話去問問他們情況。

沒用的……沒用的……羅曼嘀咕著。

當學校把譚渝失蹤的消息一錘定音后，羅曼的理智已經完全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感覺再多說一句她都會沖到那個鄉村去找他，但事實上她確實這么做了，拿好出門必備的東西往書包里一塞就匆匆往門外沖。

“你想去哪？去找他嗎？”宋瑩急忙拉住羅曼，羅曼掙脫掉后，她急得大叫，“沒找到不代表有事！”

“可是我等不了了！”

“你瘋了嗎？你知道在哪嗎？”宋瑩抵住門，氣急敗壞地吼著。

“我有定位……”

“你認為你到那還來得及嗎？那時候沒準他們都回來了，難不成你想到時候學校關了門禁，在孤山上過一夜！”

“……”

“你清醒點吧羅曼！這不是偶像劇，沒有那個機會讓你去美救英雄的。”

“……”

宋瑩和羅曼的情緒都到了高潮，她們互不相讓，卻只能干瞪著眼，誰也不敢后退一步。

張芳及時拉住羅曼的另一只手，“羅曼，沒準譚渝他壓根就沒事呢，難不成你想讓他回來還擔心你，到時候找不到你……”

“我……我不知道……我感覺我現在很亂……”羅曼抱著頭，終于退步了，“對不起宋瑩，我可能……”

宋瑩無奈地搖了搖頭，門這時候吱呀一聲開了，佘琴看見我們三個人緊張的氛圍，一瞬間將視線在羅曼背后的書包處鎖定住了。

她明白了什么，一句話也沒說，默默選擇在羅曼身旁站住了。

“你是不是打了寧致遠電話了？”羅曼仿佛已經知曉答案，卻還是不死心地問道。

“沒人接通。”佘琴回答道，一手攀上羅曼的書包，將書包從羅曼背上拿了下來。

此時天空已經黑了，或許早就黑了，這會宿舍的光線看不清對方的神情，更是無形之中助長了羅曼的恐懼。

這種刁鉆刺骨的恐懼可能你們從未經歷過，但加上這一次羅曼已經經歷過兩次了：第一次是她被割腕在醫院醒來，桌子上擺著分手信，第二次便是這次譚渝的失蹤。

他那么喜歡做好事，老天不會這么快就收了他吧。

這樣的胡思亂想越想越激烈，最后羅曼竟然直接想到了譚渝可能會喪命！

羅曼知道這樣是大不敬但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宿舍的燈被打開了，而羅曼也就像三魂六魄歸了位，理智也漸漸找到了。

“羅曼，你要干嘛？”佘琴問道。她這會已經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打電話。”

宋瑩和張芳相視一望，不住感慨，“你總算找回理智了。”

剛剛學校發布最新消息譚渝已經找到，羅曼這才給了自己一個喘息的機會，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但電話依舊是無法接通。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張芳是最先注意到最新消息的，“學校說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預計最晚9點可以把人帶回來！”

宋瑩補充道：“你放心好了，學校說所有人都沒有受大傷，車子及時剎住了車，最多一些擦傷和小小的磕傷。”

這些消息就仿佛一劑劑鎮靜劑，總算給羅曼不上不下的心一個安寧。

羅曼想了想，給譚渝發去信息：怎么樣？你有沒有事？為什么會失蹤一陣呢？為什么不接電話？

最后，她又補充道：我很擔心你。

“我很擔心你”這句話是百分百出自肺腑，佘琴在窺屏之后，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最后又覺得自己沒必要這么八卦才強忍住沒有再說什么。

信息回得很快，譚渝發來了消息。

MY：我在。

兩個字卻給了羅曼全部的力量。

MY：別擔心，大概晚上九點就回來了。

一個下午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即使事情過去，好像還有余震似的，羅曼仍是不安地坐著，總覺得要親眼看見他回來才會放心。

臉上的淚痕這會已經干了，羅曼兀自抹了抹臉上的淚痕，依舊心有余悸地摸著跳動不止的心臟，那一刻，這顆心仿佛已經不再屬于她，漂泊于兩英里外的校車之上。

冷靜了下來之后，羅曼發現地上躺著很多已經半干的紙巾，分散于宿舍的很多地方。

羅曼剛想起身去拿掃帚，張芳已經先我一步拿了衛生工具，羅曼爭執不過，只能又坐回了原位。

她剛坐回原位愣了一會神，就察覺到宋瑩和佘琴火辣辣的目光，目光里透著擔憂和焦急，除此之外，她還能察覺到她們的欲言又止。張芳一掃完地就坐回了原位，加入了宋瑩和佘琴的隊伍，滿懷擔憂地看著她。

羅曼稍稍瞥開眼，被注視的感覺不減，只能嘆口氣，真誠地掃過她們三人的眼睛，“今天讓你們為我擔心了。”

羅曼承認我從來沒在宿舍這么失態過。

一直以來，她的家庭美滿、學業有成，部門工作雖然繁多卻很滿足，她在她們面前一直都是很陽光開朗，很少哭的形象。但只有羅曼自己知道，她沒別人看到的那么堅強，或多或少的事情會讓她煩惱甚至哭泣，我她是不愿在她們前面哭。

羅曼勉強擠出一個笑，讓她們放心，但她們反而更加擔憂，之前欲言又止的話也忍不住說了出來。

“羅曼，你現在好些了嗎？”這話宋瑩在做鋪墊，在羅曼點頭之后，宋瑩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羅曼又點了一下頭。

宋瑩猛吸一口氣，才開口說，“其實那個……我和張芳都注意你挺久了，你以前剛開學的那一年，有時候會深夜出去，第二天眼睛都是腫的，還有就是這個月有一天晚上，你還做噩夢了，一直打著電話在哭……”

羅曼的眼皮抬了抬。

“我們很擔心你，但又覺得你不會告訴我們，就一直在暗示你，跟你說有什么都可以跟我們說的……”她見羅曼神情有些異常，急忙說，“我們也不是想知道你的隱私，只是真的很擔心你，其實你必要裝作很堅強的……”

羅曼那表情在別人看來她不知道是什么樣，但心里滿滿的全都是感動。

羅曼一直覺得自己的事沒必要告訴她們，免得給她們增加負能量，但哪知她們一直都在關心著自己，時時刻刻注意著她，卻又不好意思問出口。

已經沒有什么不可以說的了，羅曼坐在椅子上，背靠著桌子，將那些不堪的記憶一點一點說了出來，雖然那些依舊是她的經歷，但她卻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旁觀者，將一切都一吐為快。

說著說著，她還掀起了我的左手衣袖，撩開一串手鏈，一道傷疤，依舊猙獰，羅曼冷眼看著手上的印記，苦笑著。

羅曼承認她雖然將過去的事講得很清楚，但她的心卻一點都沒被那些痛苦的回憶覆蓋。她竭力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把那段經歷像一個故事一樣清晰地表達出來，為的就是先穩住自己的心神。

事實證明她成功了，宋瑩和張芳聽后震撼不已，佘琴難得坐得很直，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羅曼與佘琴對視一眼，眼里的疲憊沒有被掩飾，佘琴也明白羅曼此時一直擔心的是什么。

“你現在還喜歡他嗎？”張芳格外小心地問了句，羅曼還未回答她就擔心地說，“我只是隨便問問啊……你不想說的話就……”

“早就不喜歡了，只是之前一直都沒從中走出來。我那晚之所以打電話情緒不太好，可能是因為本能的害怕。”

羅曼看了一下時間，才七點四十五分，時間分外煎熬。

“他竟然還敢在這個城市！”宋瑩的表情跟佘琴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如出一轍，倒是張芳冷靜些，說道，“他難不成是因為約定所以才來這個學校的。”

羅曼點了點頭，有點不想聊下去，又給譚渝發去消息：到哪了，吃飯了嗎？

佘琴這會總算在長時間的沉默后幫羅曼回答道，“確實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約定來讀的，不敢離她太近，就去了一個城市的M大，在藝術學院任學生會會長。”

“他叫什么？”宋瑩問道。

“鄒雨。”回答的是羅曼。

“鄒雨？”張芳驚叫了一聲。

“怎么了？”佘琴問。

“鄒雨可是那個復讀一年上了重本分數線的學霸……”張芳喃喃道，“沒想到來屈尊去到M大是因為你……”

佘琴也覺得驚訝，但見羅曼臉上神情沒什么變化后就收住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當羅曼得知這個消息后，也覺得有些驚訝，但是沒太多表情，依舊看著手機，一分一秒地數著還剩多久時間。

羅曼想著：不管過去怎樣，她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人、眼前的幸福，如果這是上天給她的懲罰，那就罰她好了吧，干嘛拿譚渝的生命來嚇唬她呢。

羅曼感覺自己一定是瘋了，因為只要一秒鐘不見到他平安，她的心就會一直漂浮著，不再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