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仙臺的氣氛,在決出前四名時達到了頂峰。云海翻涌,霞光萬道,六峰弟子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盯著中央那座最為巨大的白玉云臺。
四道身影立于四方。
玉清峰首席大弟子守拙,一身洗練的月白道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溫潤,眼神沉靜平和,周身無絲毫凌厲之氣,卻仿佛與整個云臺、與這方天地隱隱相合,自有一股淵渟岳峙的宗師氣度。他站在那里,便如中流砥柱,是所有人仰望的標桿。
碧丹峰上官伶,一襲水碧羅裙,身姿窈窕,氣質溫婉中帶著幾分清冷。她雙眸清澈,如同山澗清泉,看向對手時并無敵意,只有純粹的專注。腰間懸著一枚古樸的玉葫蘆,周身彌漫著淡淡的草木清氣,令人心曠神怡。
藏龍峰鄭凌虛,舊袍雖已換洗,卻難掩眉宇間的疲憊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沉。他腰背挺直如劍,眼神銳利如昔,但仔細看去,眼瞼下有著淡淡的青影,氣息也較前幾場稍顯虛浮。與守拙的圓融、上官伶的清冷不同,他身上是歷經血戰后沉淀下來的堅韌與孤傲。
藏龍峰涂汐,依舊是那襲醒目的紫衣,俏生生地站在鄭凌虛身側。她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左顧右盼,仿佛不是來爭奪魁首,而是來看熱鬧的。只有偶爾掠過眼底的一絲狡黠,透露出她并非表面那般懵懂。
“半決賽第一場,玉清峰守拙,對藏龍峰涂汐!”執事長老的聲音響起。
守拙緩步上前,對涂汐溫和一笑,拱手道:“涂師妹,請。”
“守拙師兄好!”涂汐笑嘻嘻地還禮,大眼睛撲閃撲閃,“師兄你看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待會兒可要手下留情呀!”
守拙失笑搖頭:“師妹說笑了,切磋而已,點到即止。”
話音未落,守拙已然動了。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他只是左手在身前虛劃了一個半圓。剎那間,云臺之上的空間仿佛被無形的畫筆分割開來,一半清光流淌,溫煦如春陽;一半幽暗深邃,凝滯如寒潭。陰陽二氣流轉,瞬間構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虛影,將整個云臺籠罩其中!
“兩儀定勢!”
涂汐只覺身體一沉,一股柔和卻無可抗拒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仿佛置身于粘稠的膠水之中,無論是移動還是運轉法力,都變得異常滯澀沉重。更可怕的是,那流轉的陰陽圖仿佛有靈性般,不斷汲取、同化著范圍內的一切異種能量,包括她試圖調動的法力!
“好厲害!”涂汐心中暗驚,玉清峰首徒果然名不虛傳。這并非蠻力壓制,而是對天地規則的精妙運用。
她臉上依舊帶著“慌亂”的表情,腳下步伐卻驟然變得奇詭起來。不再是之前對敵王虎時那如紫燕穿云的靈動,反而像喝醉了酒,身形踉踉蹌蹌,東倒西歪,每每在間不容發之際,險之又險地避開守拙點出的、看似緩慢實則蘊含陰陽絞殺之力的指風。
“醉仙步?”臺下有人低呼,認出這是凡俗武林中頗有名氣的步法,但從未想過能在修仙者對決中見到,更想不到能躲開守拙的“陰陽指”!
守拙眼中也掠過一絲訝異,這步法看似雜亂無章,卻暗合某種奇特的韻律,竟能借他兩儀之力的一絲縫隙而游走。他手上印訣一變,身前懸浮的太極圖光芒大盛,陰陽魚眼位置各自射出一道光芒!陽眼射出的是至陽純正的“烈陽真火”,焚金熔鐵;陰眼射出的是至陰蝕骨的“玄冥寒氣”,凍結神魂!
兩道光芒并非直擊涂汐,而是如同兩條游龍,在陰陽圖范圍內交織穿梭,瞬間編織成一張熾熱與冰寒交織的毀滅之網,封死了涂汐所有騰挪空間!
涂汐“哎呀”一聲驚叫,似乎被逼到了絕境。她手忙腳亂地掏出一把花花綠綠的符箓箓——都是些低階的“金剛符”、“輕身符”、“避水符”之類——一股腦地激發扔出。
嘭嘭嘭!
符光閃爍,在烈陽玄冥之網面前如同螳臂當車,瞬間被撕碎、湮滅。冰火之網余勢不減,眼看就要將她罩住。
涂汐似乎嚇壞了,腳下一個趔趄,狼狽地向后翻滾,紫衣沾滿了塵土,發髻也歪了,正好“險之又險”地滾出了云臺邊緣的光罩范圍,一屁股坐倒在地,小臉煞白(裝的),拍著胸口喘氣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守拙師兄你太厲害了!我認輸!認輸啦!”
云臺上下,一片寂靜。這就……認輸了?雖然守拙確實強大無比,但這藏龍峰的涂汐,之前表現出的詭異身法和應變能力,似乎不應該敗得如此……潦草?尤其她最后掏出的那一把低階符箓箓,實在顯得太過……兒戲。
守拙微微皺眉,看著臺下“驚魂未定”的涂汐。他感覺有些怪異,對方似乎并未盡全力,那看似狼狽的閃避,步法實則精妙,最后更是連一件像樣的法器或真正的殺招都未用出。但他并未多言,只是散去陰陽圖,溫和道:“涂師妹承讓了。”
“藏龍峰涂汐跌落云臺,玉清峰守拙勝!”執事長老宣布。
涂汐爬起來,拍拍灰塵,對著鄭凌虛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藏龍峰的位置。鄭凌虛看著她,眼神深邃,沒有責備,只有一絲了然。這丫頭,是在藏拙,將舞臺留給了他。
“半決賽第二場,藏龍峰鄭凌虛,對碧丹峰上官伶!”
上官伶對鄭凌虛盈盈一禮:“鄭師兄,請指教。”聲音清越,帶著草藥般的清新氣息。
“上官師妹,請。”鄭凌虛鄭重回禮。他知道這位碧丹峰的天才女弟子,絕非只懂煉丹救人,其毒術與草木御使之法,詭異莫測。
上官伶出手了。她并未直接攻擊,而是纖手輕揚,腰間玉葫蘆塞子自行打開。霎時間,一股淡綠色、帶著奇異花香的薄霧彌漫開來,迅速籠罩了她身周十丈范圍。霧氣看似無害,但吸入一絲,便覺心神恍惚,眼前幻象叢生,法力流轉也變得遲滯。
“醉夢浮生瘴!”
同時,她右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云臺白玉縫隙中,竟有無數堅韌如鐵的藤蔓破石而出,如同萬千毒蛇,帶著尖刺與麻痹毒素,瘋狂地卷向鄭凌虛!
“荊棘牢籠!”
鄭凌虛不敢怠慢,他深知碧丹峰的手段,毒瘴瘴與藤蔓相輔相成,一旦被困,神仙難救。他低喝一聲,身影一晃,“龍影分身”再出!兩道氣息渾厚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他左右,與本尊呈三角之勢,同時掐訣!
“地脈·三才壁壘!”
嗡!
三道土黃色的厚重光墻憑空拔地而起,呈三角形將鄭凌虛本體和兩個分身護在中央!毒瘴瘴被光墻阻隔在外,瘋狂纏繞的荊棘藤蔓撞擊在光墻上,發出沉悶的噗噗聲,尖刺在光墻上劃出道道火星,卻一時難以突破!
上官伶并不意外,她玉指一點,那淡綠色的毒瘴瘴驟然變色,化為七彩斑斕,霧氣中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扭曲的七彩錦鯉在游動。一股更加強烈的腐蝕之力散發出來,嗤嗤作響,那土黃色的光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侵蝕消融!同時,她左手在腰間一抹,一柄翠綠欲滴、仿佛由無數細密葉片組成的軟鞭落入手中——“百草鞭”!鞭影一閃,如同靈蛇吐信,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無視空間距離般,直抽向其中一個分身!
鄭凌虛分身瞳孔一縮,百草鞭上傳來的不僅是巨力,更有一種詭異的生機剝奪之力!他不敢硬接,分身猛地向后急退,同時雙手結印,面前升起一面土盾。
啪!
土盾應聲而碎!百草鞭去勢稍減,卻依舊如跗骨之蛆般纏向分身小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鄭凌虛本體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上官伶全力攻擊分身的這一刻!腳下猛地一跺!
“地龍潛行·破!”
鄭凌虛本體瞬間融入地下,消失不見!幾乎在他消失的同一瞬間,他之前站立之處,一道極其凝練的土黃色氣柱沖天而起,目標直指上官伶!
上官伶反應極快,百草鞭瞬間收回,在身前舞成一片翠綠光幕。同時,她腳下輕點,身姿如風擺楊柳,向后飄退。
轟!
土黃氣柱狠狠撞在翠綠光幕上!光幕劇烈波動,上官伶悶哼一聲,身形被震得倒退數步。但她應對得當,并未受創。
然而,她沒料到的是,鄭凌虛的目標并非直接攻擊她!那沖天而起的地脈氣柱,在撞擊光幕的瞬間,猛地炸開!化作無數道細密的、如同牛毛針般的土行氣勁,無差別地射向上官伶身周的所有七彩毒瘴瘴!
嗤嗤嗤!
那些七彩斑斕、扭曲游動的“錦鯉”虛影,被蘊含地脈破邪之力的土行氣針瞬間穿透、擊潰!彌漫的七彩毒瘴瘴如同被陽光驅散的晨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潰散!
“破得好!”臺下有人忍不住喝彩。鄭凌虛這一手,以點破面,精準地廢掉了上官伶最棘手的毒瘴瘴領域!
毒瘴瘴被破,上官伶黛眉微蹙,卻不慌亂。她玉手在百草鞭上一抹,鞭身翠光大盛,無數碧綠的葉片虛影如同飛蝗般激射而出,帶著鋒銳的切割之力和淡淡的麻痹藥性,籠罩向剛從地下遁出、氣息尚未完全平復的鄭凌虛!
同時,她檀口微張,吐出一顆龍眼大小、滴溜溜旋轉的碧綠丹丸——“木靈化生丹”!丹藥懸于頭頂,散發出柔和卻源源不斷的生命氣息,迅速補充著她消耗的法力,并形成一層薄薄的碧綠光罩護住己身。
鄭凌虛面對漫天葉刃,深吸一口氣,強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那是之前強行催動分身和地脈法術的負荷,以及更深處一股隱隱作痛的滯澀感)。他不再閃避,雙手在胸前猛地合攏,體內渾厚的地脈龍氣毫無保留地爆發!
“抱山印·鎮岳!”
轟隆!
一座數十丈高、凝實無比、其上甚至能看到模糊山紋脈絡的土黃色山岳虛影轟然出現在他頭頂!山岳帶著鎮壓一切、承載萬物的厚重意志,悍然下壓!
呼啦啦!
漫天碧綠葉刃撞在山岳虛影之上,發出密集如雨打芭蕉的聲響,瞬間被碾碎成點點綠芒消散!山岳去勢不減,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朝著上官伶當頭壓下!
上官伶俏臉微變,她能感受到這山岳虛影蘊含的恐怖力量!她不敢硬抗,身法展到極致,如同碧波仙子,在水草鞭的牽引下,身形以極其玄妙的軌跡向后飛退,試圖脫離山岳的鎖定范圍。
然而,那抱山印形成的力場何其龐大!巨大的引力拉扯著她的身體,讓她退避的速度遠不如山岳下墜的速度快!眼看山岳陰影已將她完全籠罩!
上官伶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她猛地將手中百草鞭向空中一拋,雙手急速結印,口中清叱:“木靈引路,丹火焚天!”
被拋起的百草鞭瞬間燃燒起碧綠色的火焰!這火焰并非熾熱,反而帶著一種焚盡生機、枯榮輪轉的詭異氣息!同時,她頭頂的生生造化丹猛地一震,分出一縷精純的生命精氣注入火焰之中!
“枯榮碧焰!”
燃燒著碧焰的百草鞭,如同一條火龍,帶著焚盡萬物的枯榮之力,逆沖而上,狠狠地撞向鎮壓而下的土黃山岳!
碧焰與山岳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滋啦”聲!那碧綠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瞬間在山岳虛影上蔓延開來!山岳虛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暗淡、腐朽,巖石紋理仿佛經歷了千萬年的風化,開始片片剝落!
抱山印的力量在被這詭異的枯榮之焰急速消耗!
鄭凌虛面色一白,嘴角溢出一絲鮮紅。這枯榮碧焰不僅焚燒他的法術,更有一股陰損的力量循著法力聯系,侵蝕他的經脈!他悶哼一聲,雙手印訣再變,猛地向前一推!
“爆!”
轟!!!
那被碧焰侵蝕得搖搖欲墜的山岳虛影,驟然從內部爆發出刺目的黃光,轟然炸裂開來!狂暴的土行元力混合著崩碎的枯榮碧焰,形成一股毀滅性的沖擊波,席卷整個云臺!
噗!
上官伶首當其沖,護身的碧綠光罩劇烈波動后瞬間破碎!她如遭重擊,噴出一口鮮血,身形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手中百草鞭光芒黯淡地飛回,頭頂的生生造化丹也搖搖欲墜。
鄭凌虛也被這自爆的反震之力震得連連后退,氣血翻騰得更加厲害,臉色蒼白如紙,但他強行站穩,目光緊緊鎖定上官伶。
上官伶在空中勉強穩住身形,落地時腳步虛浮,顯然受傷不輕。她看著對面雖然狼狽卻依舊挺立的鄭凌虛,又看了看自己黯淡的百草鞭,眼中閃過一絲復雜,最終化作釋然。她抬手擦去嘴角血跡,對著鄭凌虛盈盈一禮,聲音帶著一絲虛弱:“鄭師兄道法精深,伶兒……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鄭凌虛強忍著體內翻江倒海般的不適,拱手還禮:“上官師妹承讓了,若非師妹手下留情,凌虛未必能勝。”他指的是上官伶最后關頭并未動用更陰損的毒術殺招。
執事長老朗聲宣布:“碧丹峰上官伶認輸,藏龍峰鄭凌虛勝!”
短暫的寂靜后,巨大的喧囂爆發開來!藏龍峰鄭凌虛,竟然真的擊敗了碧丹峰的天才上官伶,殺入了決賽!那個破落的藏龍峰,要爭奪問道仙臺魁首了?!
涂汐在臺下興奮地跳了起來,用力揮著小拳頭,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她敏銳地察覺到鄭凌虛氣息的極度紊亂和那一閃而逝的痛苦之色。
鄭凌虛走下云臺,每一步都仿佛重逾千斤。體內的暗傷,在連續高強度的戰斗,尤其是最后強行引爆抱山印的巨大反噬下,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開始劇烈地灼痛、翻騰。一股陰冷的、帶著云篆符文的青色氣息,在他丹田深處蠢蠢欲動,那是玄塵子留下的“云篆天符”暗傷!
他強行壓下喉頭的腥甜,閉目調息,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恢復。但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了。
“最終決戰,玉清峰守拙,對藏龍峰鄭凌虛!登臺!”
守拙依舊是那副平和從容的模樣,踏上云臺,看著對面臉色蒼白、氣息虛浮的鄭凌虛,眼中閃過一絲真誠的關切:“鄭師弟,你氣息不穩,是否要稍作休整?”
鄭凌虛緩緩睜開眼,眼中是燃燒的戰意與不屈的倔強:“謝守拙師兄好意,但不必了。能與師兄一戰,凌虛求之不得!”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騰的氣血壓下,挺直了脊梁。為了藏龍峰,為了師父,為了涂汐,他不能退!
守拙肅然起敬,不再多言,鄭重抱拳:“請!”
鄭凌虛率先發動!他深知守拙深不可測,唯有傾盡全力,搶占先機!
“蟄龍九變·九龍撼地!”
吼——!
鄭凌虛體內響起低沉的龍吟!他腳下地面轟然炸裂!整整九道凝練到極致、龍鱗龍角清晰可見的土黃色龍形氣柱,如同破開大地的囚龍,帶著狂暴無匹的力量和撕裂一切的憤怒,從九個不同的方位,咆哮著噬向中央的守拙!這是他目前能施展的、威力最強的《蟄龍九變》殺招!
守拙面對九條兇悍的地脈狂龍,神色依舊平靜。他并未閃避,只是緩緩抬起了右手。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此刻卻仿佛蘊含著劃破宇宙的偉力。
他對著虛空,并指成劍,輕輕一劃。
“星河引·分光!”
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空間被割裂的、令人牙酸的細微顫鳴。一道璀璨到無法形容的劍光,仿佛截取了九天之上的銀河精粹,自守拙指尖流淌而出!
劍光并非一道,而是瞬間分裂!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無數道細密的、流淌著星辰光華的劍氣,如同九天星河傾瀉而下,精準無比地對上了每一條撲來的地脈狂龍!
嗤!嗤!嗤!嗤……
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切割聲響起!
那九條威勢無匹的地脈狂龍,在接觸到星河劍氣的瞬間,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竟被那看似柔和的星光劍氣寸寸切割、瓦解、湮滅!龍鱗破碎,龍身潰散,蘊含其中的磅礴地脈龍氣,被那蘊含宇宙星辰法則的劍氣輕易地分解、同化、消散于無形!
鄭凌虛最強的殺招,竟被守拙輕描淡寫的一劍,如同撕開九張薄紙般輕易瓦解!甚至未能讓守拙移動半步!
巨大的反噬之力如同重錘砸在鄭凌虛胸口!他再也壓制不住,“哇”地一聲,一大口混雜著暗青符文的鮮血狂噴而出!體內那蠢蠢欲動的云篆天符暗傷,被這巨大的力量沖擊徹底引爆!丹田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那股陰冷的青色符文氣息瘋狂侵蝕著他的經脈!
“師兄!”臺下涂汐失聲驚呼,小臉瞬間煞白,眼中充滿了擔憂和憤怒。
守拙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他并未停下。他知道,對于鄭凌虛這樣的對手,全力以赴才是最大的尊重。
他劍指再引!那傾瀉而下的無盡星河劍氣并未消散,反而在擊潰九龍后,如同受到牽引,瞬間凝成一道更加凝練、更加璀璨的星河光瀑,帶著沛然莫御、審判一切的意志,朝著氣息萎靡、搖搖欲墜的鄭凌虛轟然卷去!
“星河引·星瀑!”
死亡的氣息瞬間籠罩!
鄭凌虛雙目赤紅,牙關緊咬,臉上青筋畢露!強烈的生死危機徹底點燃了他骨子里的兇性!他不退反進,仰天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
“藏龍峰!起!!!”
轟!!!
他體內殘存的所有地脈龍氣、連同本命精元,毫無保留地燃燒爆發!一道模糊、卻龐大無比的龍形虛影在他身后一閃而逝!他雙手猛地合十,那噴出的、混雜著青色符文的鮮血,竟然被他強行引動,在身前化作一道扭曲、猙獰、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暗紅色血符!
“地煞血符·化龍甲!”
暗紅色的血光瞬間將他全身覆蓋,形成一副猙獰的、布滿血色符文的龍鱗鎧甲!他竟是以自身精血和暗傷為引,強行催動了一門極其兇險的地脈禁術!鎧甲成型,防御力瞬間攀升到極致,但代價是生命本源的劇烈消耗!
下一刻,星河光瀑,轟然撞上血甲龍鱗!
嗤——!!!!
刺耳到極致的摩擦切割聲響徹云霄!暗紅色的血光與璀璨的星光瘋狂地互相侵蝕、湮滅!鄭凌虛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葉扁舟,被那恐怖的星瀑力量沖擊得連連后退,雙腳在白玉臺面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血甲上的符文劇烈閃爍,不斷崩裂、黯淡!
他死死咬著牙,鮮血不斷從嘴角和鎧甲縫隙中滲出,每一步后退都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但他的眼神依舊銳利,死死盯著前方,試圖在那毀滅性的星瀑中尋找一絲反擊的縫隙!
就在他即將被星瀑徹底吞沒的剎那!他那被劇痛和反噬折磨得近乎模糊的意識,捕捉到了守拙那浩瀚劍意中,一絲因運轉龐大星力而產生的、極其細微的、轉瞬即逝的間隙!
“就是現在!”鄭凌虛心中怒吼!他放棄了所有防御,將最后殘存的、燃燒生命換來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于右拳!拳鋒之上,血甲崩碎,露出皮開肉綻的手臂,但那拳頭上凝聚的,是藏龍峰不屈的意志,是地脈深處最純粹的厚重與爆發力!
他頂著足以將他撕碎的星瀑余波,如同撲火的飛蛾,朝著守拙的方向,轟出了凝聚畢生信念的一拳!沒有法術光芒,只有最純粹的力量與意志!
守拙眼中精芒爆閃!他感受到了這一拳中蘊含的決絕與力量!他劍指猛地回收,那傾瀉的星河光瀑瞬間倒卷而回,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面璀璨的星河盾牌!
砰——!!!
鄭凌虛燃燒生命的最后一拳,重重轟在星河盾牌之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星河盾牌劇烈波動,光芒明滅不定,上面甚至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守拙的身體,第一次,被這純粹的力量沖擊得,向后……微微晃動了半步!
而鄭凌虛,在拳頭接觸到盾牌的瞬間,體內被強行壓制的云篆天符之力,被這終極碰撞徹底引爆!
噗!
他身上的血甲瞬間崩潰,化作漫天血霧!一股陰冷的青色符光從他丹田處爆發開來,瞬間蔓延全身經脈!他如遭萬箭穿心,眼前一黑,所有的力量瞬間被抽空,身體如同破碎的玩偶,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拋飛,帶著一蓬刺目的血雨,重重摔落在云臺邊緣,氣息微弱,徹底失去了意識。
星河盾牌緩緩消散。守拙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身前那被轟出裂痕、正在緩緩修復的盾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發麻的手腕,最后目光落在遠處昏迷不醒、渾身浴血的鄭凌虛身上,眼神復雜無比。有震撼,有敬佩,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那最后撼動他星河盾的一拳,令他印象深刻。
整個云臺,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慘烈而悲壯的一戰所震撼。藏龍峰鄭凌虛,雖敗猶榮!
執事長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波瀾,朗聲宣布:
“藏龍峰鄭凌虛失去戰力,玉清峰守拙勝!問道仙臺魁首——玉清峰守拙!”
“第二,藏龍峰鄭凌虛!”
“第三,碧丹峰上官伶!”
“第四,藏龍峰涂汐!”
聲音落下,玉清峰方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而藏龍峰所在之地,涂汐早已不顧一切地沖上了云臺,撲到鄭凌虛身邊,顫抖著手探查他的傷勢,當感受到那體內肆虐的云篆符印之力時,她的紫瞳之中,第一次燃起了冰冷刺骨的怒火。她小心翼翼地抱起昏迷的鄭凌虛,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臺上的守拙和遠處藏氣峰的方向,一言不發,轉身躍下云臺,紫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帶著決絕,消失在通往藏龍峰的小徑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