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仁職業生涯第一刀，受到了來自心理方面的挑戰。

不止文超和鐘克明察覺到他的異樣，就連身處觀察室的幾個醫生也發現了他不同尋常的情況。

大家都是醫生，都能理解這種心理。

但理解歸理解，是否值得同情，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有人就笑出聲來，說：“這新人可能要慫了！未戰先怯啊！”

“新人嘛，肯定都有一些情緒波動的。我就不信你當年不怕？”

“就是嘛，當年我老師告知讓我獨立主刀，前一晚我連覺都睡不好，第二天頂著兩只熊貓眼做的手術。”

“問題是，有人第一次還真調整不過來。這樣吧，一餐宵夜，我賭他自己無法完成，要叫救援，你們誰和我賭！”

“賭就賭，怕你不成！那個外科醫生沒經歷過這事兒！我就不信作為男人真有那么慫的！”

“我也和你賭了。兩餐宵夜了哦！”

“算上我。三餐！”

“你們無聊不無聊！”一直沉默不說話的李文峰開始呵斥周邊的醫生，打斷他們的打賭，“你們就不知道醫院不允許賭博嗎？小心我舉報你們！”

一眾醫生哈哈大笑，紛紛取笑李文峰。

“老李，你開始護犢子了？”

“你數落我們沒用，關鍵還要看你學生能不能過自己那一關！”

“你再神再天才，也管不了人家的心理想法。你再著急，也只能和我們在這里看熱鬧。”

李文峰徹底怒了：“你們真的夠了！再嘰嘰歪歪，我就把你們都趕出去！”

“憑什么呀，這是觀察室，我們有時間，來這里觀摩是我們的權利！”

“這是醫院允許的！你老李比醫院還大？”

“這是我學生的手術，指導老師掛的還是我的名字，我當然有權利！”李文峰冷冷說道。

這一下唬住了眾人，紛紛安靜下來，不好再開玩笑了。

李文峰這才慢慢扭頭透過玻璃注視周子仁，看到后者過了一分鐘都還沒動作，心里也暗暗著急：“周子仁，別放棄，做好你平時做的事就行了……”

手術室內。

周子仁聽不到李文峰給他鼓勁打氣的聲音，他的目光倒是沒盯著病人了，轉移到旁邊的器械盤上，盯著手術刀出神。

他還是有些猶豫。

手術臺稍外的地方，入內觀摩的錢多向林天舒嘀咕說道：“周子仁在搞什么，真怕了？”

林天舒淡淡說道：“外科嘛，還是要靠天賦，沒天賦的人就不自信。闌尾切除術，我閉著眼睛都能做！”

錢多被噎得不爽，但又無法反駁。

這方面林天舒不負天才之名，早早就可以獨立開展一級手術了，比他錢多強一些，比周子仁就強太多了。

嗯，錢多不知覺中也藐視了周子仁一把。

“你不嘚瑟會死嗎？”錢多最終白了林天舒一眼。

林天舒反駁：“再嘚瑟，有你名字嘚瑟嗎？”

錢多：“……”

是啊，錢——多，還有比這更嘚瑟的事嗎？

他剛想繼續爭下去，就聽到周子仁說話了：“我們開始吧！”

頓時，所有人精神一振。

緩過來了？開始進入角色了？

大家目不轉睛，看著周子仁發號施令。

“鐘老師，麻醉沒問題了吧？”周子仁問的是鐘克明。

鐘克明上前檢查了一番病人，再次確認無誤：“沒問題，我隨時觀察準備著。”

周子仁點點頭，認真地看了看四周，繼而目光轉到病人身上，緩緩說道：“病人吳華，男性，50歲，半年來反復闌尾發炎，因考慮費用問題，一直沒下定決心做闌尾切除，只是保守治療，因此闌尾炎時好時差。三天前疼痛加劇，入院治療，最終選擇開刀手術。”

看他說個不停，像背誦病人簡歷一樣，大家有些懵圈。

不過還是沒有人打擾，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減壓方式，每個醫生在手術室的風格也不盡相同。

搞不好人家周子仁就是通過確認病人的詳細情況來達到減壓目的的呢？

“醫生，病人確認無誤，就是那個吳華！”一個護士很正經地回應周子仁。

眾人想笑，又笑不出來。

程序上，兩人都沒毛病，也有這方面的規定，術前要確認病人身份，不然推錯了病人上手術臺，切錯了患者，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周子仁看了一眼護士，深吸一口氣，手一擺，說：“手術刀！”

真的要開始了！

所有人提起了心兒，全神貫注注視周子仁接下來的操作。

護士很有經驗，知道切口小不了，遞了一把中大號的手術刀給醫生，適合用來切皮開腹。

一刀在手，天下我……哦錯了，手術刀在手，周子仁頓時進入了狀態。

75的精神專注力，使他很快適應角色，摒除雜念，腦海里過了一遍闌尾切除術的細節和注意事項。

夾著棉簽，周子仁親子給病人消毒，在他的又下腹涂了一大片。

右手持刀，左手輕扶，在臍孔與右髂前上棘連線外找到了麥克伯尼點，作斜切線，穩穩地切進了病人的肚皮里。

“切口盡量開大一點。”此時，文超開口指點，“病人既然選擇做開刀手術，就是為了省點錢，不會在乎切口長不長美不美觀的問題。”

一聽這話，本來打算只開六厘米長切口的周子仁，刀口斜拉，又多切了兩厘米，足足開了八厘米長的切口。

八厘米長，估計會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了。

如果是年輕的美女，當然不肯選擇這手術方式。

眼前的病人，寧愿讓闌尾反復發炎好幾個月，一直忍著痛，就是為了省錢。

選擇開刀手術，而不是腹腔鏡，也是為了省兩三千塊的醫療費。

切開了肚皮之后，周子仁手上動作不停，一直按教科書上的方法繼續手術，切開了肌腱膜，分開腹內斜肌和腹橫肌纖維，顯露出腹膜。

繼而用血管鉗交替夾提，切開了腹膜。

“牽引器！”周子仁適應了主刀的身份，不停使喚護士和助手，“拉鉤！”

一番操作之后，頓時，腹內的情況暴露出來了。

接著是吸液，暴露了視野。

然后，就是進入主刀醫生尋找闌尾進行切除的階段了。

在周子仁探手入腹的時候，文超又開始指點：“不用急著做其他，先查看闌尾的狀況，確認是普通闌尾炎，還是化膿性、壞疽性。不同的闌尾狀況，就要用不同的結扎、切除方式。”

周子仁一邊聽，一邊點頭，一邊按步驟進行。

找了兩三分鐘后，周子仁臉色一變，手上的動作都僵了一些。

“怎么了？”文超察覺到他的神色異常。

“闌尾……不見了！”周子仁一字一頓，臉色難看之極。

在闌尾應該在的位置，他沒有找到闌尾！

文超面色也是一緊，意識到了什么，一副見了鬼的神色！

這不是尋常的闌尾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