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的議論聲更是喧囂塵上,許貴妃何許人也,在后宮中盛寵十幾年,親口打聽俞歸萱,這婚事定是板上釘釘了。
“回娘娘的話,小女未曾許過人家。”楊氏面色恭謹,怒火卻充滿了胸腔,她這些日子急著給女兒尋夫家,可許貴妃早放了風聲,早先看好的人家都避之不及,又從哪里來的婚配呢?
“那就好,這般招人喜歡的孩子,不如讓本宮給她指門婚事吧。”話語實在太過直白,皇后饒有興味的瞥了眼俞歸萱,許貴妃就這般惦記俞氏?恨不得直接吞了。許染菽仍是端坐在位上,粉面帶笑,心中卻是恨意翻騰,仿佛有一把火在她的胸腔里熊熊燃燒。
“姐姐說的什么話?總得讓人家姑娘挑個自己喜歡的,再說了,俞大姑娘尚有高堂在,你怎么做起了冰人的事?”德妃陳氏拿帕子捂著嘴連連吃笑,她是皇后的表親,膝下又只有一女,身家性命早就與皇后太子綁在了一塊,若是三皇子問鼎,哪里還有她們母女的容身之地?因此她也處處看許貴妃不順眼,總想著嗆她幾句。
許貴妃聽了她的話卻依舊面色柔和,仿佛被人拆臺的人不是她,只是將眸光看向俞歸萱,楊氏心頭一緊,這哪是相看人家,分明是毒蛇看中了獵物。
“陛下,這樣可人的孩子,臣妾倒想討過來做個兒媳呢。”
此言一出眾人都噤了聲,三皇子是誰?那是能跟太子分庭抗爭的有力對手,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儲君,若是有朝一日山陵崩,俞歸萱豈不是就成了皇后?
許染菽再也端不住,芙蓉面連帶著唇色都是煞白,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哪怕她已有對策,可真正聽到許貴妃開口還是無比怨恨,世間最讓人不忿的事不是英雄暮年、朱顏辭鏡,而是泥盆養牡丹,她痛恨相府出身寒門,即便身在高位卻毫無根基,甚至連帶著怨恨起了外祖母和早亡的母親,為何當初不嫁入根基穩固的世家,要把她生在這樣的人家?
德妃又欲開口,不想此時一直默不作聲的皇帝揮手讓俞歸萱退下,許貴妃眸光閃爍,王氏卻是松了一口氣。
眾人心中想入非非,陛下的意思,怕是不成,俞大姑娘半只腳都踏進了皇室門,竟還被趕了出來?剎那間,同情、嘲諷的目光皆砸向俞歸萱,她端坐在那里,對眾人的議論充耳不聞。
楊氏從剛才的悲憤轉為狂喜,更是下定決心要抓緊給女兒定下婚事,生怕天家有變,老夫人卻是靜默異常,德妃和太子妃接連出手相助,天底下哪有白來的恩惠?以后怕是與黨爭牽扯不清了。
“呼,嚇死我了,萱兒,貴妃娘娘好像很喜歡你,她怎么會盯上你啊?”幾人趁著無人注意偷溜出來,秦安錦方才憋了一口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刺激的上不去下不來。
“我也不知道。”俞歸萱搖搖頭,眼眶酸的厲害,她自問一直安分守己,哪里會想到會有這樣的無妄之災砸下來?秦安錦見狀忙握住她的手,俞挽也溫聲安慰,她這邊劫后余生,宴席上卻依然暗潮洶涌。
俞暮衍雙拳緊握,濃黑的睫毛如鴉羽一般低低垂下,遮住了眸中的波濤洶涌,他萬萬沒有想到,許貴妃竟然會當眾把事情捅出來,言談之間貌似詢問卻又步步緊逼,天家是什么地方?妻妾成云、勾心斗角,他的妹妹從小順風順水,如何吃的那樣的苦?今日來了這一出,又能找個怎么樣的人家?
皇帝坐了坐便已離去,席間頓時觥籌交錯,俞暮衍神思之際一墨衣男子已然到了自己跟前。“俞小將軍。”成澈眸色暗沉一瞬,后直接握著酒杯踏步而來。
“成世子。”兩人舉杯對飲,俞暮衍心內五味雜陳,可余光瞥到三皇子的身影,一股子憤恨沖上心頭,往日里的顧慮煙消云散。
“暮衍,你我幼時便已相識,我記得你最喜歡匕首,我新得了塊上好的玄鐵,讓人打了短刃,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來看看?”
“成澈兄盛情,我自當卻之不恭。”俞暮衍攜起酒壺又傾滿了杯子,樁樁舊事也浮上心頭,兩人同拜于無塵先生師下,成澈年長些,又因著老夫人與成國公夫人的情分,對自己多有照拂,兩人關系甚篤,只是后來時局生變,不得已而遠之。
這邊兩人相談甚歡,俞邂逅和俞邂岐隔著眾人對視一眼,眸中盡是了然,往日里俞邂逅自是對紛爭避而遠之,只管做個純臣,可這些日子許貴妃的步步相逼,掌上明珠險些被人奪走,他也憋了一肚子火,是已并無阻攔之意。
不同于大哥的心思,俞邂岐看到葉荊便心生憤恨,自己送女兒去避禍卻被他截了胡,后又拿俞雀的身世威脅,若是張氏家財的事傳散開來,唯恐給女兒帶來殺身之禍,自己才不得已把她送到他府上,沒承想他竟如此黑心,要把他還未及笄的女兒送到宮里,是以他對其恨之入骨,不肯同他有半分牽扯。
可眼下,對方就立在自己眼前,如陌上公子般芝蘭玉樹,當著眾多同僚的面笑吟吟地朝自己敬酒,他再不愿也只得虛與委蛇。
“葉大人,年關將至,不知肯放小女歸家否?”宮宴上的酒本是醇香,可他竟嘗出了些許澀意,心頭憤恨不去,他趕忙趁著無人注意之際,壓低聲音嘲諷。
“伯父言重了,那是您的女兒,至于令嬡的來去,我并無阻攔之意。”葉荊微微附身,唇畔竟多了分笑意,暗衛秉過,俞邂岐雖與張氏起過齟齬,對俞雀卻是甚好,她會養成那樣的性子,大概也是上親嬌縱的緣故。“等到來年公主入了府,你們一家定會團聚。”
一聲伯父叫的俞邂岐渾身發麻,提到綺華公主他更是膈應無比,是以再也繃不住,直接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那老狐貍為官多年,如同狡兔般難對付,表哥你說了什么把他氣成這樣?”太子饒有興味的湊上前來,見其氣的臉色青白拂袖而去,心下生了疑惑,他開口詢問,不想那人滿臉無辜的矢口否認。
“好容易拉攏了俞家,你別把他氣走了。”
“不會的,他女兒還在我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