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物產不同,西越少水鄉,菱角也不多見。”葉荊不出聲,只一味的剝著菱角,綺華面不改色,伸手自俞雀盤子里拿了剝好的菱角。
“俞小姐祖籍在撫州,定是見多了這些物件吧。”
俞雀抬頭,猝不及防的對上那人的眼,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浸了酒一般幽深而無波,殷色的唇脂盡顯妖嬈。
可謂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美歸美,俞雀卻沒了看美人的心思,只驚詫于綺華竟打聽清楚了她的身份,陳晚說的對,這公主難對付的很。
“外頭月色正好,俞小姐可要跟我去看看?”仍是嬌俏的聲線,一雙玉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俞雀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看向葉荊。
“外頭風大,你身子不好,別去了。”低沉的聲響在耳畔,葉荊面色陰沉的看向俞雀,綺華的手卻還搭在她身上,夾在二人中間,她只覺芒背在刺。
“本宮剛從外面回來,風不大的。”縱是被拒了,綺華依舊面色如常,笑吟吟地握住俞雀的手腕。
“葉大人放心,只是說說話,我保管還給你一個好端端的人。”
言罷便拽著俞雀起身,葉荊伸手拽住俞雀的衣袖,眼見兩人僵持不下,俞雀終是打著圓場跟綺華出了雅間。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兩人站在島邊,綺華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她本就身材高挑,對著一輪清冷的明月,竟是多了幾分孤傲之感。
冷喊的月光罩在她身上,一改剛才的嫵媚,如同明月一般高冷倨傲不可攀附,俞雀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忽生一念,興許綺華公主平日里的嫵媚妖嬈都是裝給人看的。
“聽聞景朝到了中秋都要一家團圓?”
“是,殿下。”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嬌俏平緩的聲音被微風吹的零零碎碎,俞雀湊著耳朵聽,只聽得她念了句詞。
“殿下可是想家了?”俞雀緩聲問道,不知為何,她并不反感這位異國的公主。
“西越不比景朝這般重禮,并無中秋之節,聽聞景朝的文人看著月亮總是感慨,我只覺得月忌滿,水忌盈,萬事忌全,看這月亮,眼瞧著就要滿了,須臾片刻便又成了弦,周而復始,甚沒意思。”
綺華轉過身子,背倚著欄桿,靠著廣闊的湖水,寬大的衣袖灌滿了風般脹著,俞雀慌得想去拽她,她總覺得這公主像是要羽化登仙一樣。
“你可聽說過樂安張氏?”
不等俞雀去拽她,綺華離了湖邊,話鋒一轉,反問起俞雀景朝的舊事。
“自是聽說過的,張氏富可敵國,景朝無人不知。”
“景朝每逢天災戰事,張氏家主獻了不少錢財,原以為破了財也少了些許災禍,不想最后落了個滅門的下場。”
俞雀聽著點了點頭,商人本是末流之輩,樂安張氏雖未入仕,可也因獻財得了些誥封,景朝也無人輕視,可這樣一個富可敵國的世家,竟在一夜之間被滅了門,官府至今也未破案。
“也算不得滅門,張氏家主膝下有一女,可惜生子時血崩而亡,只留下一個幼女,因著張氏家主的緣故,也得了一個縣主的誥命,滅門那日那縣主被張氏家主送走,從此便失了消息,世人皆知張氏全族皆亡,不想還存活了一個幼女。”
一席話下來,聽得俞雀不知云里霧里,綺華公主怎的突然聊起了樂安張氏?
“那縣主生父不詳,便隨了母姓,姓張名鹿韭,張氏鹿韭。”綺華歪著腦袋,玉色的指尖點著右臉的梨渦,琥珀色的眸子淡然的看著俞雀,丹唇一張一合的吐著字。
張鹿韭?鹿韭?張氏!韭兒!
轟!俞雀驚的退了半步,腦子里像有道弦崩裂開來,一陣涼意從腳底扶搖而上。
“殿下跟我說這些干什么?”俞雀顫著聲音發問,這些細碎隱蔽的往事,她都不知,綺華公主絕不是偶然聽來的。
“沒什么,不過一樁舊事……。”
那丹唇仍是一張一合,說了什么俞雀卻聽不清了,對上綺華公主玩味又詭異的鳳眸,巨大的恐慌襲來,俞雀心生去意。
“起風了,我……。”話還未完,寒涼的軟刃貼在頸上,俞雀倉惶著咽下口中話,秀目中盡是驚慌。
“我再不濟也是上京貴女,族中累世官宦,公主若是真殺了我自己也摘不干凈。”刀刃貼的緊,俞雀不敢呼救,只得低聲警示綺華。
“西越和景朝近年都無戰事,哪怕本宮真要了你的命,景朝皇帝還會讓我抵命?”
綺華公主貼在俞雀耳畔,玩味的盯著她微顫的脖頸,復又抬頭笑的肆意又張揚,不同于俞雀之前所見的嫵媚或是清冷,她面上雖是笑著,眸底卻是一片清明。
“公主這是做什么!”
葉荊不知何時到了湖邊,他面色冷峻,陰寒的盯著綺華,聲音比起寒冰還冷了幾分。
綺華公主一改方才的神色,瞥了來人一眼,終是松開了手,俞雀舒了一口氣,倉惶著跑到葉荊身后。
“葉大人慌什么,本宮說了,會把人好好的還給你。”秀目微挑,綺華撫著手里的軟刃,話語中盡是不以為然。
“她是我朝貴女,這里不是西越,由不得你動手動腳,公主是客,還是收斂些。”
綺華眸光微轉,誘人的菱唇附上了細白的貝齒,不再理會兩人,收回手里的軟刃,裊裊婷婷的轉身離去。
“你可蠢嗎?她叫你你就出去?”眼見那人走了,葉荊陰著臉回頭算賬。
“誰知道那公主會抽瘋,再說了要不是大人你非要出來,也不會出這種事,是你自己招了爛桃花連累我。”若不是他突發奇想要來這兒,自己早就躺在床上了,哪會被那公主遷怒。
葉荊不語,一雙深邃的狹眸像是蓄著狂風暴雨,俞雀嗆完聲又覺不妥,好歹是他救了她,可又想到進宮之事底氣爆滿,那綺華公主和葉荊是豺狼遇見虎豹,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還不等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葉荊拽著她就往酒樓走,拉拉扯扯間,俞雀觸及到微涼的衣料。
中秋將至,湖中冷的厲害,露水也比之前多些,自己方才站久了衣袖上有些濕意,可葉荊身上怎的也沾了露水?
難道……他一直在暗處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