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下那人像是受了驚嚇,瑟瑟縮縮的出了架子。
“叨擾姑娘了,我不過是在這待一會兒,不知道有人的,我這就走。”
杏眼柳眉,這是晚櫻?晚櫻未仔細看來人,只當是那個管事的女使,待到眼前才看清,原是個小女郎,看著比自己還要小些。
“你不必如此,我……我也只是來看看,湊巧聽到了有人哭,未想到這里有人的。”美人受了驚,俞雀心中多了分愧疚,自己干嘛要多嘴一問。
“姑娘是?”晚櫻鈍圓的杏眼還帶著不少零星的淚,此刻帶著些疑問更是如梨花帶雨般。
她來這也有半年了,看俞雀的穿著不像丫鬟,可這府里也沒有別的主子啊?
“額,我只是這府里的遠客,來借住一陣子。”俞雀撓了撓手心,搪塞了過去,見她滿臉淚痕只覺心疼。
“我見過你的,你是叫晚櫻?你哭什么?可是遇見了傷心事?”
“沒、沒有。”晚櫻用手背抹了把淚,隨機岔開了話。
“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俞雀,你比我大些,就叫我聲妹妹吧。”
“這不敢當,你可是府里的客人,我怎么能喊你妹妹呢。”晚櫻連連推辭,首輔府里的客人定是非富即貴,想來她也是個官家小姐。
“這有什么。”俞雀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兩人就此聊了幾句,也算熟絡了些。
“大人還是沒有見晚櫻嗎?”俞雀在燈下繡著花,撫了撫額間的碎發,狀似無意的開口一問。
“沒呢,半年了都沒見,不過給了她院子,又有女使伺候,也是衣食不缺的。”
搖光晃了會神才想到那人的面容,也不怪她,那晚櫻太沒有存在感了,別說她了,怕是大半個府里都忘了這人了。
“衣食無缺。”俞雀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這算好還是不好?“那墨大家的如夫人也衣食不缺呢。”
“墨大家?如夫人?”搖光怪異的看她,這怎么還能跟晚櫻扯到一塊。
“就是那個傳聞最得寵的流云夫人啊。”
“小姐還不知道呢吧。”
“什么?”搖光一副你孤陋寡聞的表情,瞅的俞雀渾身不自在。見她兩眼放光,雁來卻是來了興致,纏著搖光的胳膊不放。
“姐姐快說嘛!”
“那流云前些日子捅傷了墨大家,偏那天是元夕,街上人多的很,竟讓她跑了。”
“真的?”俞雀又驚又喜,她就說嗎,那流云定是不愿意的。
“當然是真的,這事傳的沸沸揚揚的,也就您不出門不知道。”
“那后來怎么樣了?”
“后來?墨大家當場就昏了過去,用藥拖了幾天都未醒,后來直接不行了。”
“我是說流云,她怎樣了?”
“流云?也是奇了,皇城里這般戒備,五戶一保十戶一聯的,硬是找不出來,那墨家人去找了她家里人,可她是個孤女,家中只有叔父嬸嬸,問也問不出什么來。”
俞雀興奮的拍了拍手,沒找到就好,天高皇帝遠,去哪過日子不行?下半輩子待在一個糟老頭子身邊,想想她都能嘔出一口血來。
“她膽子倒是大呢,弒夫可是死罪,不過,以后的元夕花朝都看不了墨大家的煙花了。”雁來嘆惋的搖了搖頭。
“有什么可惜的,本朝只有他一人會做煙花不成?本就是他不知羞才惹來的禍事,怪也怪不了旁人。”
“這倒也是。”搖光難得贊同的點頭,“那流云也是命苦。”
自上次碰見晚櫻之后,俞雀每每路過那個院子都要往里看幾眼,久而久之兩人也熟絡了起來。
交談之后才知晚櫻本是南邊澍國的采茶女,因家境貧困被賣給商人,后又幾經輾轉。
澍國?俞雀睫毛顫了顫,澍國不過南邊的一個小國,且前些年早被景朝滅國了。
“妹妹不必可憐我,我從小困苦,亡不亡國的我也做不得主,也沒那么多豪情壯志的心思。”
她這般坦蕩,俞雀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我還算運氣挺好了,有個容身之所,許多和我一塊的姐妹被賣到勾欄院,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晚櫻掰開了塊棗泥糕,細細的嘗著。
“那你想過走嗎?到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你不知道,我賣了身便是賤籍,籍契在別人手里,走的再遠都沒用,再說了,我許多年都未回過家了,走了又怎么樣?不說別的,澍國那般遠,錢財也不夠啊。”
晚櫻嘴角蓄了抹苦笑,俞雀也不說話了,她現在明白蘇嬤嬤的話了。
“只是大人一直不見我,再這樣下去以后還怎么辦?”
“我也沒怎么見過他,興許是他忙呢。”真是不懂憐香惜玉,把這么一個美人晾在一旁,俞雀心中暗罵,葉荊也太不識趣了些。
“你點了什么香料?我怎么沒聞過?”鼻尖縈繞著一股甜甜的異香,俞雀平日里也喜歡熏香,可這個確實沒聞過。
“不是香料,是澍國專有的花,叫佛槿花。”晚櫻解下腰間掛著的荷包,翻開一看,里面盡是殷紅的干花,甜甜的香味撲面而來。
俞雀深吸了幾口,佛槿花?這倒是沒聽說過。
“在我們那,誰要是有了心儀的郎君,花朝節那天直接摘一朵佛槿花送給他,若是那人接了就要去姑娘家里提親,父母都不得阻攔。”
提起澍國,晚櫻一改之前的文弱,杏眸里波光粼粼,滔滔不絕的給俞雀講著。
“真的?父母都不能攔?”俞雀著實詫異,她從小耳濡目染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哪家姑娘這般膽大,怕是要遭人恥笑的。
“當然是真的!那邊男女之防沒有這般嚴重的。”
“那佛槿花開的時候長什么樣?”
“佛槿花開五瓣,花蕊細長,花瓣和葉子都尖尖的……。”
“喏,就是這樣的。”晚櫻取出一朵干花,雖已脫了水,俞雀接在手里,細細端詳后也看出花盛時的場景。
“妹妹要是喜歡荷包就給你吧。”晚櫻想幫她系上,俞雀連連推辭,畢竟是人家故國的東西,怎么好收?
“我拿這一朵就夠了。”見她推辭的厲害,晚櫻也不勉強。
回去路上俞雀左右端詳,花開五瓣、花蕊細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