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語琳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雙手抱住頭顱,劇烈的疼痛如同萬千鋼針攢刺,幾乎要將顱骨炸裂。
她渾身力氣驟然抽離,癱軟在地,只覺有什么東西正從腦海深處被生生剝離,伴隨著琴音的嗡鳴。
破碎的記憶翻涌,畫面在混沌中飛旋、閃回,最終驟然定格,一張全然陌生的男子面孔在意識中清晰浮現。
他生得眉目清俊,此刻卻面色慘白,淚水混著崩潰的神情扭曲了面容,嘶啞的哭嚎撕扯著她的神經。
恍惚之中,一股渾厚的氣流悄無聲息盤旋在她的周身,這白色的光氣帶著凜冽的威圧,卻又在呼吸間化為虛無,消散得無影無蹤。
檸菱見狀瞳孔微縮,立刻欺身向前,手指精準按上晨語琳腕間脈絡。脈象沉穩如常,除去深層的疲憊外,竟尋不到半分病氣淤堵的痕跡。
她秀眉緊蹙,望著癱坐在地的女子怔忡片刻,隨即將人小心翼翼扶至床榻躺臥。
心念微動間,一瓶仙草凝露已懸于掌心:“伯母,你怎么樣了?”
話音未落,凝露已化作一道流光墜入茶壺,與滾水相融的剎那騰起淡綠色的氤氳霧氣。
她執起茶壺將茶湯濾入白玉茶杯,湊到晨語琳唇邊,那草木香氣已絲絲縷縷滲入鼻息,以此來撫平神魂深處的震顫。
忽然,一縷泠泠琴音鉆入耳廓,檸菱手中的茶杯驀地一顫,茶湯晃出漣漪。她緩緩轉過頭,目光穿透木窗,直直看向云層深處。
清風陡然加急,卷著云翳層層吹散,當云海向兩側退開,蒼莽大地的光景在天光下顯露。
阿越直直盯著他,呼吸陡然一滯。
眼前人分明是沈清離的皮囊,卻透著全然陌生的凜冽。
那股威壓自周身漫開,空氣仿佛都被碾作齏粉,令在場眾人膝蓋一軟,不由自主地伏低了身形,連牙齒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顫。
他轉過身,溫雅的眼眸,若有所思地鎖住阿越:“對你而言,人命是何物?“
阿越回過神,猛地后退,抓起錦被擋在胸前,提聲叫喊著:“你不是沈清離?!?
“哦?“他向前踏進一步,俯身逼近:“我不是沈清離,那我是誰?!“話音未落,他忽然側過臉。
斜立在一旁的奎五猝不及防撞進那雙棕眸,忽然想起高山上的神象,威嚴自靈魂深處碾過。
他喉結滾動,冷汗順著額角砸下,顫聲剛要吐出“圣。。。。。?!白?,便見對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喉嚨,奎五張著嘴卻發不出半絲聲響,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
他回過頭,微微一笑:“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甚至不惜殘害同族,此種行徑倒讓我想起一個故人?!闭f著,他臉上的笑意驟然全無,話音陡然壓低:“你與他一樣,都該死?!?
阿越驚得甩開錦被,大叫道:“你們傻站著做什么?!還不快來!“
在場的壯漢面面相覷,竟無一人敢踏前半步。
阿越見此,心里的求生欲達到頂峰,他咬著牙嘶吼道:“誰能拿下沈清離,本館主重賞千兩黃金。”
欲望的魔力在此刻顯形,竟讓人不惜拼上性命。
眾人一擁而上,卻在他抬手的剎那定在原地。
阿越蜷縮著身體,瞳孔因驚駭而驟然收縮,他握緊拳頭,強行壓下恐懼,忽然瞥見枕邊下的木盒,那是劉若蘭贈他的丹藥!
他的手悄悄探向枕下,顫抖著摳開盒蓋的瞬間,一枚丹丸已被他囫圇吞下。
丹藥入喉即化,一股滾燙的力量順著經脈炸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肌肉在發脹,骨骼發出細微的噼啪聲,蟄伏的靈力如同被喚醒的毒蝎,從丹田處奔騰而出,瞬間灌滿四肢百骸。
阿越猛地睜開眼,玄力在瞳孔里凝成銳利的鋒芒。
這一次他不再依仗任何人的庇護,而是任由那股力量在體內橫沖直撞,那種自身血脈里的力量,竟是如此的酣暢淋漓。
只是,阿越面前這人非同尋常,其力量深不可測,早已超出他認知的邊界。
阿越握緊拳頭,周身玄力匯聚于右拳,帶著破風之勢轟然轟出。
然而拳風未至,一道凝若實質的白光已閃電般橫亙眼前,如同一把無形的利刃生生截斷攻勢。更駭人的是,那白光驟然分化出萬千細芒,竟穿透他的皮肉,如蛛絲般勾住經脈。
剜心剝骨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阿越慘白的臉頰卻扯出一抹扭曲的笑意,氣音中帶著嘶?。骸肮?。。。想要什么。。。阿越都能給。。。“
此時,一旁昏迷的思源突然渾身一震,猛地睜開雙眼。那股磅礴之力過于熟悉,瞬間將他拽回過去,白衣的身影在意識中漸漸清晰。
思源怔怔望著眼前人,尤其是那雙棕眸,竟與記憶里的身影完美重合。
剛要脫口而出,一縷琴音傳入大腦,眼前驟然一黑,再次墜入無邊昏沉。
他隨手拖過一把木椅,手指敲著椅背坐下,玩味地勾起唇角:“你本來必死無疑?!罢f著,他目光掃過阿越,話鋒一轉:“不過倒讓我想起件趣事,這事偏偏只有你能做?!?
說罷,他抬手指向奎五:“你,過來?!?
奎五只覺褲襠一熱,雙腿如灌了鉛般挪到他面前,“噗通跪倒在地。
“殿下。。。。。?!?
話音未落,奎五才驚覺喉嚨里空空如也,他劇烈咳嗽三聲,猛地噴出一口血沫,來不及擦拭便連連磕頭,額頭撞在地板上發出“咚咚“悶響。
“你口中的人早就死了?!八欀迹凵窭飵е唤z困惑:“這世上再無他,只有沈清離?!?
奎五拼命點頭,發髻散了也渾然不覺。
他輕笑一聲,雙眸微閉,說道:“既然這些人為沈清離所傷,那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說著,他抬眸看向奎五:“你知道怎么做,對嗎?”
奎五用袖口抹去滿臉冷汗,抄起地上的大刀,隨著三聲慘叫,所有壯漢皆被砍斷四肢,開膛破肚。
頃刻之間,血腥氣沖天而起,奎五拎著滴著腸油的大刀,膝蓋磕在血泊里,頭顱低得幾乎要碰到地面。
他坐在中央,衣擺上未沾半點血污,望著滿室的猩紅,眸中閃過一絲星光:“血色遍地,皆因貪念焚心?!霸捯粑㈩D,目光剜向阿越:“若不是你將浣清閣閉館,掠殺他人性命,一切不會進展的如此順利?!?
亦時,音落,他揮出一道光氣縈繞在思源、珊闌身上,又為阿運拂去血污。
他伸手取下案上的燈,將燃著燭芯的火折子遞到奎五的掌心:“結束這一切就交給你吧?!?
奎五攥著火折子,燭火映著他煞白的臉,鬢角的頭發在火光中微微發顫,他看著那雙棕眸咧開嘴,露出血紅的牙齒。
這一天,浣清閣莫名燃起大火。焦糊的煙火氣裹著未散的血腥直沖九霄,將暮色里的云層染成一片詭異的金紅。
可奇怪的是,這煉獄般的火場中,那些平日里供人驅使的奴仆,欺壓的男妓竟都卻毫發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