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入耳，沈清離神色驟變，在短暫的權衡之后，他悄悄往冉兒身后躲去。

比起冉兒的操控，阿越那雙浸著春水的眸子更讓他骨頭發顫。

阿越提著衣擺跨過門檻，他徑直行至沈清離身側，手自然搭上他的胳膊，指腹擦過袖中的肌膚：“阿離，是我。。?！闭f著，他刻意停頓，目光在沈清離臉上流連：“是浣清閣的人。”

冉兒眉峰驟蹙，隨手推開阿越：“沈清離是我夫君，浣清閣算什么東西？”

這一掌威力之大，寬袖拂過的剎那，檀木桌椅轟然翻倒，阿越掙扎著起身，卻見身上纏滿了絲線。

阿越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反手捏爆藏在衣袖的信號彈。

他袖中信號彈炸開時，碎金般的火星濺在地板上，映得那雙泛紅的眸子更似含著淚，可憐兮兮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憐惜。

“可阿離分明在賣身契上按了朱砂印?！?

“呵！”

冉兒冷笑一聲，蹲下身，玉手拂過眸上薄紗，輕聲說道：“跟我比裝可憐，你還嫩點。”說著，她猛地攥住阿越手腕往自己頰邊摑去，“啪”的聲響里，雪色肌膚迅速浮起五指紅痕，血珠順著她的唇角滑落：“求求你。。。。。。把夫君還我。。。。。?！?

她跪在地上，渾身發抖，一遍遍祈求，這聲音嬌弱，卻穿透了整個浣清閣。

不到一盞茶功夫，門外已密匝匝擠滿了看客。

“這是唱的哪出?。俊?

“聽說是個盲眼姑娘尋夫，誰知找到人了，浣清閣的館主竟仗著權勢扣人。”

“話可不能這么說，萬一她夫君是自愿賣身呢？”

“就是！你看那男子生得唇紅齒白，保不齊是個勾魂的狐媚子。”

“就不知道狐媚子是何滋味?！?

沈清離聽著七零八碎的閑言碎語，眸中剛升起的怒意瞬間被擊碎，只剩哀嘆。

無論作何解釋，他沈清離在外人眼中都僅是個任人爭搶的物品，此刻，那句眼見為實的字眼，深深刺入他的心臟。

阿越見狀勾唇一笑，順勢撲在沈清離懷中：“阿離對我情深義重，這才自愿簽了賣身契?！痹捯粑绰?，沈清離正要推開他，卻被眼前的鏡面驚得瞳孔驟縮。

那方鐵鏡中，思源斷了左臂的殘肢還在淌血，珊闌空洞的眼眶里凝著黑血。凄厲的慘叫仿佛穿透鏡面，在他腦海里絞成血色漩渦。

沈清離將辯駁被硬生生咽回，咬著后槽牙，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最終無可奈何面向人群：“我沈清離是自愿簽下賣身契?！?

窗外的光暈晃在他慘白的臉上，將那句違心之言鍍成冰冷的霜。

人群中爆發出嘖嘖議論，卻無人看見他袖中的手，正滲出點點猩紅。

冉兒聞言，瞬間暴怒，不等旁人反應，“啪”的一聲脆響已在房內炸開，她揚手扇在沈清離頰邊：“沈清離，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沈清離垂著頭，烏發遮住半張臉，任憑耳畔傳來怎樣的污言穢語，都驚不起他半分回應。

“阿離！”阿越驚呼著撲上前，手指剛要觸到那道紅痕，卻被沈清離偏頭避開。

只見他抬眸時，血絲已攀上眼白：“現在你滿意了？！”

阿越收緊懸在半空的手，斂去眼底的錯愕，轉而對冉兒勾起唇角：“姑娘也聽見了，阿離心里是有我的?！?

冉兒不管不顧抓緊沈清離：“我想帶走的人，還沒有人敢阻攔?！闭f罷，她便一腳踏出門檻。

才撥開圍觀的人群，一隊玄色甲胄的禁衛軍便攔住去路。

為首的綠衣女子款步上前，朱唇微啟，笑意卻未達眼底：“姑娘，不該動的東西，要學會放手。”

此話一出，激蕩起剛平復的雜聲。

“那綠衣女是何來歷？竟比鎮北王府的千金還氣派?！?

“你連蘭公主都不認得？當朝丞相獨女劉若蘭，因得妖皇太后青睞特許稱'蘭公主'，聽說宮里賞賜的南海珍珠，她都拿來給浣清閣鋪路呢?！?

“這蘭公主對浣清閣館主有愛慕之心，每每來必點館主作陪?！?

“難怪這館主心高氣傲，不肯陪客，原來背后有公主撐腰。”

冉兒抬起頭，面容上已掛滿淚水：“我生來父母雙亡，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依靠，誰知。。。。。?！闭f著，她抓住劉若蘭手腕：“誰知天道不公，惡人當道，竟有人仗著權勢草菅人命！”

劉若蘭垂眸盯著，忽然嗤笑一聲。

霎時，霞鋒劍已出鞘半寸，寒光精準刺入冉兒腕間動脈。溫熱的血珠順著劍身蜿蜒而下，在她菱花形的劍鐔上綻開妖異的紅梅。

“本宮就算把你殺了，也沒人敢說一個不字。”說著，她用劍尖挑起冉兒下頜，眼波卻飄向那身青衫上：“阿越想要什么，本宮便為他搶什么，哪怕是要這九天神佛的寶座，本宮也能捧到他面前?！?

冉兒皺皺眉，周身驟然騰起墨色戾氣?？僧旍鍤饧磳⒂|到劉若蘭時，蒼穹忽然裂開道金縫。

一道金光裹著風雷落下，如鎖鏈般將她整個人捆成光繭，戾氣在金光中滋滋作響，化作縷縷白煙消散。

冉兒攥緊雙手，閉眼等待金光入肉的銳痛，卻在良久后聽見沈清離氣若游絲的嗓音：“所有禍端皆由我起，公主要罰便罰我一人，何苦傷及無辜？“

冉兒抱著搖搖欲墜的沈清離，胸腔里的怒火沖得經脈發燙，正要爆發時，后頸突然遭硬物重擊，身子瞬間癱軟下去。

恍惚之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里：“冉兒性子莽撞，實非有意冒犯公主，還望殿下寬宏大量。。?！?

劉若蘭嫌棄的瞥了一眼，隨手將霞鋒劍丟棄，她轉身時已換作柔媚笑顏，款步朝阿越走去：“阿越，我好幾日沒見你了。。。“

羅落生彎腰抱起冉兒，一腳踹開沈清離：“沈清離，冉兒只能是我的。”

沈清離望著二人漸行漸遠的身影，松了一口氣，可下一瞬，剛松下的那口氣尚未落定，阿越便出現眼前。

“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