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夏清許愣了幾秒，聽到門口傳來響動，她抬眼看過去。

“哥。”剛恢復運作的嗓子還帶著一絲沙啞，像老舊的音響。

夏時衍幫她身后墊上一個枕頭，隨后搬來一旁的椅子坐下。

“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

夏清許尷尬地笑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他抱著雙臂，手指漫不經心地敲著手肘：“你們公司壓力這么大，都吃上安眠藥了？”

“哥。”他的眼神太犀利，夏清許招架不住，低了頭。

“我要聽實話。”夏時衍第一次對她擺出這樣嚴厲的姿態。

“你別把我當犯人一樣審。”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止住。

她不安地捏住被子，眼眶漸漸紅了。

夏時衍妥協：“好，你不想說我不問了。但再有下次，你就搬回來，和我一起住。”

“知道了。”

“清許，我是你的家人，別把我排除在外。”

“嗯。這事別讓爺爺奶奶知道了。”

“好，我會瞞著。”

夏時衍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顧敘他們還在外面。見不見？”

事鬧大了。周沐延還真是滴水不漏，每個人都通知到位。

“見。”

門還未完全合上就被再次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兩張陰沉的可以滴水的臉。

她還是個病人。

她假裝柔弱的咳嗽了兩聲，想挽回一些同情。

蕭寒憋了一路的話，此時終于有了出口：“夏清許，你說說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靠在枕頭上，臉色愈發慘白。

周沐延聽到里面的動靜，想推門進去，最后還是放下了握住門把的手。

“對不起。”

半天就憋出這么一句話。

蕭寒嘆了口氣：“什么時候開始的？失眠。”

“有幾個星期了。”

“幾個星期？這么重要的事你瞞著我們？”

“大家最近都挺忙的。”她低聲解釋，聲音越發的小。

顧敘沉默地站在一旁，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說。

夏清許慌了神，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顧敘，哥，你和我說句話吧，不要不理我。對不起。”

“夏清許。我早就說過，我從來沒把你當成麻煩、累贅。我以為你拿我當哥哥。家人就是在困難的時候互相照顧、共度難關。你出了事，我也會自責會難過。”

“我錯了，我已經見過醫生了，就是最近壓力太大，情緒起伏，沒有別的問題。這次真是意外。”

程溪早就向兩人解釋了前因后果，知道她沒有說謊，不然哪會這么容易松口。

喬喻見她拖著這副虛弱的身軀不忍心再責備，神色稍緩：“想吃什么？剛洗了胃，不能吃油膩葷腥的，我去給你買碗粥？”

“嗯，我要喝咸粥。”

“好，等著。”

“好好休息。”顧敘合上門，看向仍然站在門外的男人，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我們去給她買點吃的。”

周沐延進去的時候，夏清許正在看手機，聽到動靜抬起頭。

“好點了嗎？”

“好多了，昨天，麻煩你了。”

“程溪早上來看過你，你還沒醒，她下了班就過來。”

“嗯，我知道。”她剛和程溪聊過，“昨晚謝謝你照顧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是。”周沐延沒有否認，“夏清許，沒有下次了。”

“嗯！不會。”

窗外陽光燦爛，這樣的好天氣要是能喝一杯冰奶茶該有多幸福，可惜她的胃暫時承受不了。

周沐延被她趕去工作室了，留下了平板給她打發時間。

電腦里下載了幾季的動漫，大概有三十多集，一個個治愈的故事讓人不自覺地靜下心來，周遭的事物都柔軟了不少。

咚咚——

“進。”

程溪拎著一籃水果走進來。

“不是讓你好好工作，下了班過來嘛。”她放下平板，坐直身子看她。

程溪撲過來抱住她：“你嚇死我了。”

“你看，我這不是沒事了嘛！”

程溪把果籃放在一旁：“怎么樣，還難不難受？”

“好多了，不難受。”

“別撿好聽的安慰我了，怎么會不難受？都洗胃了。”程溪握住她的手，“都怪我，要不是我喊你過去也不會出這事兒。”

“和你有什么關系？是我自己和人賭氣，記性還不好，忘記吃了藥。”

記起昨晚的事，她身體微微前傾：“合約簽了沒？”

“都這樣了還提這事？”程溪覷了她一眼。

夏清許委屈巴巴地看著她：“酒都喝了，總不能白來一趟醫院吧。”

“是啊，我怎么舍得讓你白費工夫呢。合同簽了。”

“乖。咱不和她計較，不值得。”

“好，聽你的。”

她已經看了果籃好幾眼：“幫我把草莓洗了吧。”

“得令，馬上去。”

又是粥。

夏清許怨念滿滿地吃完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晚餐，把顧敘和蕭寒都趕回去了。

兩個大男人待在這兒算怎么回事。

病房里只剩下她一個人，突然安靜下來，心情也隨之跌落。

她不喜歡待在不熟悉的地方，特別是醫院。

夏清許琢磨著要不要直接溜回家，猶豫了將近好分鐘才放棄。

她從包里找到耳機戴上，任由自己沉浸在動漫的世界里。

誰在動她的耳機？

夏清許睡不安穩，頭一歪，迷迷糊糊醒來。

床前亮著一盞燈，高大的身影近在遲尺，看不清面容。

夏清許還沒完全清醒，被來人嚇了一跳，身子后仰拉開距離，一時不察，險些從床上掉下去。

“是我。”周沐延心驚膽戰地拉住她。

夏清許按住自己的心口，驚魂未定：“你怎么來了？”

“順路過來看看，你昨晚發高燒，我不放心。”周沐延松開她，把搖搖欲墜的平板放回柜子上。

“哦。謝謝。”

“怎么戴著耳機睡著了？”

“這里太安靜了，我不喜歡。”

“你哥呢？”

“又不是不能動，在醫院也休息不好，我讓他們回去了。”

“嗯。繼續睡吧，我不吵你了。”

夏清許重新躺下，周沐延在一旁坐下，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我睡了，等我睡著你就回去吧。”

“安心睡吧，我不走。”

所有的不安都好似被這句話撫平。

夏清許閉上眼睛，心想：今晚一定能做個好夢。

阿許。

我真想買張車票連夜離開這個世界。

我是不是瘋了？！

一連串的短句，難得見程溪有這樣的狀態。

她剛想回上一句，手機又滋滋——震動了兩下。

現在不方便，下班來找你。

夏清許：好，晚上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