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遙粲然一笑:“挺好。”
“所以,你們一家的稱呼是不是該改一下?”
周沐遙揚了揚眉:“那也得等你們在一起吧。放心,到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改正?!?
夏清許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夏時衍,他應該是在和朋友聚會,身旁還圍著好幾個人,有幾個很眼熟。
還得去見客戶,她也就沒上前打招呼,淡淡一暼,匆匆而去。
到了約定的包間,進去前夏清許做了個深呼吸。
路上出了點意外,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蕭寒還在找停車位,她先行一步安撫客戶。
包廂里的除了她見過的那位“客戶”,還有另外幾個人。
看到坐在中間的人的時候夏清許就明了了,這是一場鴻門宴。
坐在正中間的那個穿的花里胡哨、舉止輕浮的男人,就在前幾天,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那天,因為宣傳方面的事情夏清許約了司念見面。
誰知道剛好碰上她被人糾纏。
那人的樣子看上去不太好惹,一直拉拉扯扯的,看得夏清許眉頭緊皺。
眼看著司念擺脫不得,她趕緊跑過去把人擋在身后。
“為什么要幫我?”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從小就想喜歡做英雄?!彼又溃拔乙詾槲覀兪桥笥??!?
司念臉上的冷漠終于消融。
“謝謝。”
“不客氣?!?
“你這次幫了我,或許會有麻煩?!彼回灢幌矚g藏著掖著。
夏清許很坦然,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她不會后悔,沒有意義。
“沒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解圍的方式很簡單直接,似乎導致此人懷恨在心,所以策劃了今天這一出好戲。
“夏總監(jiān),又見面了。”
夏清許敷衍地回道:“真巧?!?
“是啊。既然這么有緣,不如干一杯吧。”
夏清許冷冷地拒絕:“抱歉,我不會喝酒?!?
蕭寒怎么還不來?
“夏總監(jiān),你這不肯喝酒我們還怎么談合作?”
“談合作為什么要喝酒?喝了酒就能多想出幾個方案?”她反問道。
她不是不能喝酒,出門談合作偶爾喝酒很正常,但包廂里的氣氛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們不是誠心想談合作。
她對這樣的惡作劇不感興趣且十分厭惡。
之后雙方你來我往又過了幾招。
夏清許安之若素,心態(tài)平和。
對方沉不住氣,很快失了耐心,軟的不行打算來硬的:“夏清許,你以為你是誰,我們高哥請你喝酒你敢不喝?”
這話術真像小說里混社會的,無禮且中二。
話音未落,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夏清許從未如此期待過蕭寒的那張臉,頓時松了一口氣。
“她是誰?”蕭寒走過去攬住夏清許的肩,“她是我妹妹。哪個不長眼的想灌她酒?”
有人撐腰,夏清許的底氣足了,背也挺得更直,不等對面開口就大聲和他告狀:“就是他們。”
“你又誰?”有人問。
“蕭寒。”
那邊很不客氣,直言道:“不認識?!?
夏清許沒忍住笑出聲,被蕭寒警告地看了一眼,立馬收斂了笑意。
“都知道希與娛樂吧?那是我家的。”蕭寒毫不心虛地借用自家大哥的名頭,不用白不用,關鍵時刻他從不吝嗇倚仗家里的勢力。
聽到希與娛樂,這些人眼里明顯多了幾分忌憚。
夏清許在一旁嘴角含笑,放心地把正面戰(zhàn)場交給蕭寒。
他正經(jīng)起來還是挺能唬人的。
只是,好景不長。
蕭寒立威的間隙,她不經(jīng)意往門口一暼,這一暼讓她瞬間沒了笑意。
門外站著的男人正面若寒霜地望著這邊,似乎已經(jīng)看了很久的好戲。
夏清許扯了扯蕭寒,示意他別往下說了,當事人并未理會,就給她一個英勇的后腦勺。
只見夏時衍極有禮貌地敲了敲門,聲音不大,但很快吸引了一屋子人的注意。
看著他這番操作,顯然是要管這樁事,夏清許悲壯地閉上眼。事情貌似鬧大了。
“夏總,您怎么在這兒?”一號主角反應過來后,熱情地迎了上去,態(tài)度近乎諂媚。
果然背靠大樹好乘涼。
夏時衍若無其事地掃視了一圈,最后視線停在了夏清許身上。
“在隔壁吃飯,聽到這邊動靜挺大,過來瞧瞧?!?
“都是小事,馬上解決了?!?
“哦?你打算怎么解決?”
夏清許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是眼前的人似乎沒聽出來。
不明白為什么夏時衍突然對這里的事產(chǎn)生了興趣,那人一時沒了言語。
“夏清許,還不過來嗎?”夏時衍沒了耐心,定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姑娘,聲音含了慍怒。
夏清許挪著步子過去,還不忘拉上蕭寒當擋箭牌。
蕭寒嘴角一撇,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略有嫌棄,可到底順了她的意。
“不如高總仔細和我說說,我妹妹是哪里得罪了你。”
怎么又冒出一個哥哥?
兩人都姓夏,莫不是?
“時哥,這位是?”他小心地問。
“我妹妹,親的?!彼唤?jīng)心地吐出幾個字。
親的,兩個字格外加重。
夏清許在一旁聽得一顫。
“抱歉,抱歉,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這是時哥的妹妹?!?
“我和高總不熟,擔不起這聲哥。”
“夏總,就是一點小事,不足掛齒,我也沒想為難她。就想一起吃頓飯,一笑泯恩仇?!?
這話他說著不心虛嗎?
夏清許和蕭寒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嫌棄。
“吃飯就不必了,清許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來賠罪,今天這頓飯我請了?!?
“夏總客氣了?!?
高宇知道這就是兩清了的意思。
“人我先帶走了,你們慢慢吃。”
夏時衍看了兩人一眼,往外面走去。
后者相互拉扯著跟出去。
“我先回去了,你到家和我說一聲?!笔捄哪X袋,毫不猶豫地抽身,獨留夏清許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我送你回去?!毕臅r衍開口道。
“哦?!毕那逶S乖巧地答應,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車上沉默地像兩塊木頭。
夏清許觀察到他陰沉的側臉,試圖開口,嘗試了幾次也沒把話說出口。
解釋吧,好像不需要。道歉?她為什么要道歉?
在感知情緒上,夏清許并不是遲頓的人,她能察覺到,甚至比一般人更加敏銳。
他在生氣什么?她隱隱能夠猜到,又不是特別明確。
她和夏時衍并不是無話不說的朋友,也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妹。
有些心里話她好像羞于開口。
“哥,你生氣了?”她試探。
“沒有。”
夏時衍的手還放在方向盤上,聞言抬眼看她:“夏清許,你有沒有想過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來找我?你知道我在,你看到我了,對嗎?”
這話有些直白了。
她低著頭,雙手攪在一起:“我不想麻煩你,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她身體一半在燈光下,一半隱在黑暗中,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夏時衍不想這樣咄咄逼人,可是是她先打破這種平靜的。
“夏清許,你有沒有把我當哥哥?”
“你遇到事情想到第一個人永遠都不是我,明明我才是你哥哥,你只要吭一聲我就可以幫你。”
事實上,這并不是因為今天一樁事引發(fā)的。
她從來沒有麻煩過自己。
他們一直保持著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但現(xiàn)在她回來了,隱藏的矛盾一觸即發(fā)。
“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不過他此時也沒有什么心情維持風度,索性作罷。
“很晚了,回去吧?!甭曇粑⒗?,和平時全然不同。
“再見。”
打開車門正打算下車,夏清許有些不放心,回頭交代道,“你先冷靜冷靜再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夏清許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停在路旁的黑色轎車,轉身雙肩塌了下來,微微嘆了口氣。
思緒像團麻繩繞成一團,在腦中打了一個又一個結,心口悶得厲害。
夏清許沒有急著回家,選擇在小區(qū)樓下的空地獨自徘徊。
周沐延剛出樓道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小姑娘戴著厚厚的圍巾,雙手插在口袋里,饒是天冷也沒有上樓的打算,兀自轉著圈。
他停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發(fā)了條消息。
口袋里手機震動了兩下,夏清許停下步子拿出手機:在干什么?
夏清許頓了兩秒,猶豫著要怎么回答,最后實事求是打出三個字:在放空。
“抬頭,再走該撞上了。”
入目是一雙白色球鞋,夏清許茫然地抬起頭,看到擋在身前的男人,十分具有生活氣息,手里提著一袋垃圾。
“你都看到我了還明知故問。”
“這不是沒看明白嗎。”
“下樓扔垃圾?”
“嗯?!彼c頭。
“哦,那你快去吧,快到時間了?!?
面前的小姑娘瞧著垂頭喪氣,周沐延留下一句:在這兒等著,我馬上回來,就邁著大步走了。
她很聽話,待他扔完垃圾回來,她仍低著頭站在原地,腳尖無聊地踢著地面。
聽到動靜,她抬眸望過來。
“怎么了?”他開門見山地問。
“沒怎么?!?
這話有些自欺欺人。
她的壞情緒沒必要轉嫁到別人身上,不過,顯然周沐延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你這叫沒怎么嗎?”
“很明顯?”
“嗯?!?
她的心情全在臉上,再明顯不過。
“說說吧,我聽著?!彼崧暤馈?
“那你陪我走走吧。”
“好?!?
八九點的樣子,在外玩耍的孩子早已被各自的大人領回家,小道上,偶爾幾個下班回家的人經(jīng)過。
兩人步調一致,慢慢悠悠地并肩走著。
“我和夏時衍吵架了?!?
許久沒等到回答,夏清許抬頭去看他,見他也在看自己又垂下了頭。
“我只是有些意外?!?
“像天方夜譚吧。”
“倒也不是。”
夏清許沒有刻意地組織語言,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轉頭看到周沐延越來越緊皺的眉頭,忙解釋:“蕭寒來得及時,沒有被他們欺負,我也沒那么好欺負?!?
“以后多留個心眼。”
“嗯,我知道。”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完一圈。
“坐一會兒吧。”兩人在樓下的長凳上坐下。
“我沒想到他會有這么大的反應。我只是怕麻煩他。當時的情況本來就沒那么糟糕,那是慕光談的合作,蕭寒本來就是和我一塊去的,也應該我們來解決。誰知道被我哥他看見了?!?
“夏清許,你在愧疚什么?”
“都是我的錯,每次都是這樣,我總是會輕易地傷害別人?!?
“不是你的錯。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
“你可以試著依靠別人。”
“沒有誰能一直陪著誰一輩子,不是嗎?”
“依靠一旦變成了依賴,離開就變成了一件殘忍的事?!?
“夏清許,試著打開你的世界讓別人能走進來?!?
“不要害怕成為別人的負累,家人,從來不會覺得你是負累?!?
“你哥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只是一時沒想通,等他恢復理智,一定比你后悔。到時候你給他一個臺階下就好?!敝茔逖与y得說這么多話安慰人。
“他是我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親人。我們有血緣關系維系著,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這些話,你和他說過嗎?”
夏清許坐直身子,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們都這么大了,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嗎?這么矯情的話,我說不出口?!?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夏清許歪頭看他,看到一張帶著笑意的臉說著:“嗯,是挺成熟的?!?
“處理人際關系真的太難了,我一點也不擅長?!彼淠馈?
“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
夜色中,一聲呢喃如風中的,撫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