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重聚
- 錦瑟雙弦
- 桃樂絲皮皮
- 2046字
- 2021-09-02 13:47:43
三個人終于趕在城門關(guān)閉前出城,來到胡良河畔棄車登船,由余少棠掌舟,直朝指定的地方劃去。夜深了,小船劈水破浪,在河里行得頗快,德琳和杏眉坐在船艙里,就聽見那“嘩嘩”的水聲不斷。德琳掀開窗簾一瞧,但見那彎月亮靜靜掛在天空,邊緣薄而鋒利,看上去好像一把鐮刀,不由令人心驚。
起先在蔣家時,周圍一直亂糟糟的,她被鬧得神情委頓,可如今人聲一靜,德琳的一顆心倒反靜不下來了,心潮起伏中,惟有和杏眉說話才覺得不那么焦灼。杏眉慰藉她道:“別擔(dān)心,你丈夫吉人天相,必然不會有事,余師傅也會盡力幫他。”德琳笑笑,說:“連累你們跟我走這一遭,實在是不知道如何答謝。”杏眉嗔道:“只要幫得上忙,幫人就是幫自己。”其實關(guān)于德琳的一些傳聞,杏眉也略曾耳聞,比如龍生鳳養(yǎng)的寶親王曾為她和人當場斗毆,而打架的另一方就是現(xiàn)在蔣府的姑爺,也是今天要救的其中一個。還有,以德琳近來的行為舉止中略窺端倪,可以看出她和婆家人關(guān)系不會太好,夫妻關(guān)系也必然尋常。
不過這些事都是人家的隱情,德琳不提,杏眉絕對不好去問,她見船兒走得越快,德琳的神色越是惴惴不安,就拉起她的手道:“姐姐?”德琳正心馳旁騖,聽到她叫,半響未作反應(yīng),然后才省悟到自己失態(tài),定一定神,終于又恢復(fù)了從容的神態(tài)。
杏眉看在眼里,倏然動容,忍不住道:“你向來這樣要強,又這樣能干,凡事都出頭攬在身上,旁邊上的人卻從來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些什么,就算知道,也沒有足夠力量去幫你,只能在邊上看你孤苦伶仃,既無法安慰,也不能理解。德琳姐姐,有時看到你,我會問自己,這世上但凡能干好強的女人,總歸是最孤獨的嗎?”
這番掏心掏肺的話,從來沒有人對德琳說過,所以她良久才道:“我不知道該怎樣回你,可假如此生再從頭來過,我斷然不肯再走老路,不會那樣和自己過不去,杏眉,有時我覺得心冷透了,就問自己,一個人為什么要跟另外一個有那么深的感情?否則的話,他是他,我是我,再用不著牽腸掛肚,更不會覺得苦,所以我經(jīng)常對自己說,將來等我心境平復(fù)了,對什么人都要冷淡些才好。”杏眉笑道:“不要啊,難道連我也包括在內(nèi)。”德琳笑道:“那自然不會。”
杏眉勸慰道:“我書讀得不多,但常聽戲文里說‘不如意事十之*’,人生在世,大抵如此。可是一草一木皆是自然造化;花開花謝,哪個又不是水到渠成?而人來到這個世界,又要經(jīng)歷多少因果機緣。假如有幸得以四肢健全,頭腦無恙,那豈不是‘阿彌陀佛’?姐姐這么年輕,多少事都要放得開,否則還有幾十年大好年華,難道都這樣過了?”德琳聽了很感動,奈何心中多少事,并不能和人多說,只有笑道:“放心。”
話音剛落,就聽見余少棠“噓”了一聲,兩人連忙住口,小心翼翼掀了窗簾的一角去看,四周草叢里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遠處的幾盞燈正鬼火般閃爍,杏眉小聲道:“到地方了。”余少棠聽見她說話,回頭做了個噤聲動作,杏眉連忙放下布簾,同時也察覺到德琳手心里都是冷汗,整個人竟不住地微微顫抖。
接下來小船靠岸,聽見余少棠跳到岸上的聲音,也不知對方來多少人,有時覺得無非一兩個,有時又覺得這滿山遍野都是他們的人,此刻如同豺狼般瞪著惡狠狠的眼睛,正朝這艘孤舟上看呢。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余少棠說:“你們出來罷,記住把布簾子都扯開。”杏眉明白這是對方要看他們是否守約,于是便和德琳兩個老老實實地出船上岸。河岸上約有十來個人,面色都隱藏在夜色里,其中一個身影德琳隱約覺得熟悉,她想:“難道是他么?謝天謝地,他果然還活著,要是他死了,我也再活不下去。”白蓮教為首的一個見船艙里果然只有兩個女人,可見余少棠守約,并沒有帶幫手,他道:“三當家說你是個人物,他又欠你兩條人命,所以才懇請我們放人,看來你也真是個漢子,并沒有帶官兵來。”
余少棠不想和他多說,隧道:“可以放人了吧?”那漢子笑道:“不僅放人,而且有禮贈送。”原來是一艘小船,估計是原先他們自己乘的,現(xiàn)在嫌麻煩不肯帶回。余少棠本來正尋思四個人,該如何共乘一葉小舟回去,現(xiàn)在連這個難題也解決了,隧道:“那正好,多謝。”隨即就見兩個人被推過來,手還捆在背后,嘴里也塞著東西,余少棠見徳琳點點頭,知道沒錯,遂朝白蓮教諸人抱拳行禮。等到他們一走,他連忙上去幫他們松去繩索,扯掉口里的麻桃。因為他之前唱堂會時見過汪博深,因此也就辨別出另外一個矮胖的,便是船上那位少奶奶的丈夫。誰知德琳見了丈夫,并不急于過來,反而遠遠地站在那里,仿佛躊躇著什么。
接下來的一幕很令余少棠吃驚,原來汪博深急步上前,一把竟拉住德琳的手,隨即就把她朝懷里攬去,德琳猶豫一下,隨之也撲進他的懷抱:她起先繃得緊緊的弦突然散架,身體瑟瑟發(fā)抖,不知是喜悅還是激動,而他手臂執(zhí)拗且悲慟,仿佛從此要把她圈進自己的生命,再也不給她一絲離去的機會。兩個人就這樣毫無顧忌地擁在一處,哪怕當著外人的面,哪怕還有蔣繼善這個做丈夫的在一邊。
杏眉見狀,靜靜走到余少棠身邊,拉了他的袖子直朝小船走去,蔣繼善也很乖覺,默默跟著他們上同一艘船。大家極有默契地把另外一艘小船留給他們。
聯(lián)系兩艘船的,只有一根韁繩,誰也聽不到那里面都發(fā)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