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當他發現墓里被鐵面生動了手腳時，就開始擔心張祈靈的安危。

對血尸試探性的下跪，是因為如果這具尸體有張家血脈，就會對張家后人的祭拜行為做出回應。

沒想到血尸真的被他震懾住。那一刻他心底涌現的孤獨與悲涼，恐怕無人能懂。

畢竟出現了尸變，就證明金縷玉俑已經被奪。

張家除了他以外，唯二的那個長生者，不存在了……

所幸，在打開玉石棺材的那一刻，張祈靈還在。

那具血尸，原來是被奪了玉俑的周穆王，因為張家是周穆王的后裔，才造成了誤會。

張祈靈淡淡地嘆了一口氣，要是沒有周穆王和西王母的那一堆破事，張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我們張家人的悲劇，皆是因他而起，也因他而終吧！”

“我知道了。”張起靈冷靜答道。“起靈”這個名字的含義，原本就是要由他來送族人最后一程。

“還有，往后也不要提婚約的事了。”張祈靈抬手虛咳了一下，掩飾臉上的尷尬，“我們就以姐弟相稱。”“一起把張家的秘密守護下去。”

張起靈看著他，目光灼灼。

親情，這是他從來不敢奢望的東西。

而此刻，這個跨越了三千年時光站在他面前的女人，說要做他的姐姐。

這半生的飄零，好像一瞬間都找到了歸宿。

“還不走嗎？”張祈靈對著他的臉揮了揮手。回頭看他。

“夫……不，姐姐，你先走吧，我得留下來善后。”

這時，頭頂又傳來一聲王胖子的驚呼：“臥槽！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吳邪他們已經到了！

“那你小心。我出去后在500米外等你。”說完便爬上九頭蛇柏，幾個跳躍就消失外洞外。

張起靈抬眼看了看無邪的方向，單手拎起已經化作血尸的周穆王，消失在黑暗里。

之后小哥是如何用精湛的演技騙過了吳邪一行人，自不必說。

曾經試圖陷害張祈靈的鐵面生，被小哥毫不留情地掐死。

值得一提的是，用飛刀阻止王胖子拆線頭那段，連吳三省這個老狐貍都給蒙騙了過去。

畢竟那玉俑只是張祈靈隨手套上去的，要是被扒了線頭就露餡了。

魯王宮最終付之一炬，周穆王也算是得到了一場風光大葬。

成功匯合之后，張祈靈和張起靈走在深夜街頭，隨便找了一家飯館吃飯。

老板娘還以為從哪來了兩個明星在這拍戲，親自出來端茶倒水。

張起靈飯量不大，跟吃貓食似的，但速度很快。

張祈靈看著對面悶不做聲、下箸如飛的張起靈，心里盤算著要不以后金盆洗手了，送他出道當個演員？

“你怎么不吃飯？”張起靈突然出聲問道。

“沒胃口。”張祈靈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借機擋住臉上的微表情。

這當然不是真話。她這句身體雖然睡了千年，但是也不見得會餓，吃與不吃都無甚關系。

張起靈沒答話，伸手給張祈靈碗里夾了片驢肉，接著低頭吃飯。

這盤莒南驢肉是張祈靈特意點的，老板娘說這是當地的特產。可能因為跟黑驢蹄子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不是很受小哥的待見。

“自己不愛吃就夾給我啊？”張祈靈無奈地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對付那盤驢肉。

“對身體好的。”張起靈一本正經地答道。他其實不挑食。

“那倒是不假，‘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嘛！”

旁邊的老板娘聽見了，伸手比個大拇指：“識貨啊帥哥！要不再給您加盤驢大腸？‘吃了驢大腸，忘了爹和娘’！”

旁邊的食客們聽著都笑了起來。

這原本是句帶著三分煙火氣的玩笑話，奈何這里真坐著個沒了爹娘的人。

張起靈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不了，來兩斤牛肉吧！”張祈靈擺了擺手，“到了梁山好漢的地盤，怎能不吃牛肉啊？”

老板娘哈哈大笑：“好嘞！再送你二兩燒酒！”

酒肉上了桌，張祈靈把牛肉推到張起靈跟前，招呼了一聲“吃！”

她早瞧見張起靈露出來的半截手臂，身為一個醫學家，不可能看不出那種堪稱恐怖的肌肉纖維密度。

所以，得多吃點牛肉，有助于補充蛋白質。

張起靈拿著筷子的手一遲滯。

這種親情流露的溫馨場面，對他來說過于陌生，以致于有一瞬間的無所適從。

“來來來！姐姐敬你一杯！”

張祈靈起身倒了兩杯酒，趁機在嘴上占小哥便宜。

小哥看著眼前的酒杯，突然笑了一下。

說是在笑，其實也很縹緲。

就好像云破月來，在長白山終年不化的雪頂上，投下的一簇清冷的光。

事后，張祈靈是被小哥扛回去的。

全都因為酒壯慫人膽，自不量力要灌小哥的酒，結果自己先喝斷片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張祈靈發現自己躺在旅店的床上。枕邊的發絲明顯洗過了，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臥槽！！！”

她猛地坐起來，一把掀開被子！

還好，衣服還在……

哎？不對，這好像不是自己的款式？？

真相只有一個！

但是她決定揣著明白裝糊涂！

這時，張起靈從洗手間里裸著上身走出來，看樣子剛洗完澡，大大方方地坐在床邊上，開始擦頭發。

張祈靈老臉一紅，開始裝模作樣地拿起放在床頭的地圖，跟看報紙似的攤開，擋住自己的視線。

“咳咳，起靈啊，咱們什么時候回家啊？”

張起靈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張家在全國各地都有房產，但他從來不覺得哪里是家。

他這一生去過很多地方，卻唯獨沒有一個叫“家”的地方。

張祈靈看出他不對勁，于是安慰道：“沒事，‘此心安處是吾鄉’！往后咱姐弟走到哪，哪里就是咱們的家！”

“嗯……”張起靈悶悶地應了一聲，若有所思，“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我？讓我想想……”

張祈靈的第一反應，是去杭州投奔吳邪。

畢竟在燕京工作久了，多少會哼上兩句太平歌詞——“那杭州美景蓋世無雙，西湖岸奇花異草四季清香。”

絕對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關鍵是——房地產升值空間還很大！

按照魯王宮的時間線，現在應該是2003年，剛好趕在風口上！

小哥卻表示不同意：“那是吳家人的地盤，我們不方便過去。”

張祈靈細想一下，也覺得不太合適。

吳邪是那種“大隱隱于市”的類型。雖然表面上八面玲瓏、滴水不漏，實際上內心的自我意識極其強烈，是個時常需要獨處和思考的人。

如果他倆真搬過去，以吳邪為人處世的道理，肯定要時常過來關照。這對吳邪反而是一種打擾。

去燕京找胖子？

胖子更不靠譜。

到時候天天過來找你，煩都能煩死。

張起靈擦干了頭發，起身拿了件外套，從里面掏出張銀行卡扔在床上。

“我出去一趟。看好哪里的房子直接買，密碼707070。”

張祈靈呆呆地看著床上的銀行卡。

她這是……

——被包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