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是……”張璟笑呵呵的點了點前面只剩一個模糊輪廓的馬車,一雙眼睛卻是冷冷的盯著王二,殊無半點笑意。
王二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猶猶豫豫的四下觀望了一下,這才壓低聲音,“張校尉,小人不瞞您……”
李鋒聞言,雙眉一立,抽出腰間的軍刀,“啪”的一聲,用刀面抽在王二臉上,冷聲說道,“你倒是敢!”
王二被這一下抽的齜牙咧嘴,卻也不敢用手去捂,心里不由破口大罵,老子不正要說嘛,該死的鷹犬,仗著身上的那張皮,簡直是為所欲為。當然,他心里罵歸罵,臉上卻絲毫不敢露出半點來,因為他知道,他惹不起這些錦衣衛。
原來,王二跟蹤的這人是城中一家糧店老板的女眷。這些潑皮沒什么收入來源,于是便靠著入戶偷盜,甚至綁架勒索、販賣人口等下三濫,反正是跟人沾邊的事兒,一件都不干,靠著這些下作手段,斂些錢財。
他們也不怕事發,因為這樣的事情太多了,京師這么多人,光鮮亮麗的才多少?
還是底層的老百姓多,誰家也別說誰家慘,這個年月,能活下去就不錯了,所以便滋生了罪惡的土壤。再者,這些人渣也是有跟腳的,他們與五城兵馬司、順天府、宛平大興兩縣,甚至部院的人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才是真正的地頭蛇,即便是想管也管不過來。
“喲,這又盯上肥羊了?”李鋒不陰不陽的刺了一句,“這次是那個衙門的買賣啊?”
“瞧您這話兒說的!”王二滿頭冷汗的陪著笑,“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干這種勾當啊!”
李鋒聞言,冷笑一聲,“啪”的一聲,又是一刀抽在王二臉上,這次他用力了許多,王二的左臉肉眼可見的鼓出一道青黑色的傷痕,“噗”的一聲吐出一口血,顯然是挨的不輕。
張璟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茶館,低頭對滿臉哀色的王二說道:“我們哥倆在哪兒等著,你自己看著辦。”說罷,拉著李鋒便走。
看著二人的背影,王二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無奈的耷拉下腦袋,他知道,錦衣衛別說是他了,就算是他們頭上那幾個衙門,也是惹不起的,錦衣衛的威勢雖沒剩多少,但北鎮撫司的大門可是敞開著呢,收拾個把人還是沒問題的。一個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后,王二如喪家之犬般跑回去找人去了。
“這次可真是巧了。”張璟與李鋒二人此時已經坐在茶館里,這家“劉記”茶館門臉不大,除了他們二人,再無其他客人。二人叫了幾樣干果和一壺滇紅,邊吃邊聊了起來。
“可不是,”李鋒點了點頭,手指用力,捏碎核桃,吹了吹碎皮,塞進嘴里,一邊說道,“這群人平時可滑溜的很,衙門里又有照應,只要沒抓到現行,誰拿他們也沒辦法。”
張璟點頭,認可李鋒的說法,事實也的確如此,不要小看了這些街面上的潑皮,只要能混出幾分名堂的,那可都是有組織的,“五城十二幫”,說的就是他們。這些人的勢力盤根錯節,上下勾連,惡事做盡。
官匪勾結,莫過于是。這些有活力的組織靠著入戶偷盜,甚至綁架勒索、販賣人口等下三濫手段營生,就算報官,上下沆瀣一氣的情況下,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反正游手好閑的潑皮那么多,找個來頂罪便是,保管這些碩鼠做的天衣無縫。
若是錦衣衛勢大之時,自然不會在乎這些人,但此時非同往日。
朝中有于少保在,在他的壓制下,錦衣衛賴以成名的驅使密探、暗中羅織等手段并無用武之地。加之現任的都指揮使朱驥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侍衛、儀仗,以及京師的城防治安、市容市貌等出力不討好,甚至說沒有什么油水的工作上。
因此,錦衣衛的威勢大不如前。
但錦衣衛再是沒牙的老虎,那也是老虎!若是被抓住了現行,對不住,沒有三兩三,您可別上梁山。
不大工夫,一名一臉精悍之色的青年來到茶館,身后跟著鼻青臉腫的王二和一個壯漢,壯漢手中提著一個包袱。
“小人楊保,”青年走到張璟、李鋒二人桌前,唱了一個肥諾,自報家門,“見過兩位校尉。”
張璟和李鋒對視一眼,李鋒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原來是楊幫主,倒是久聞大名了。”
“賤名不足掛齒,有辱尊聽。”楊保笑著說道,見張、李二人并沒有讓自己坐下的意思,便知道這兩人別看只是一個校尉、一個軍余,僅僅是錦衣衛中最底層的存在,卻也看不上自己這個所謂的江湖大佬。的確,身為皇家親軍,錦衣衛需要看得上他們?
當下,楊保便不再啰嗦,接過身后壯漢手中的包袱,輕輕放在桌上,拱手說道:“手下的人不懂規矩,冒犯了兩位校尉,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兩位校尉笑納。”
李鋒瞥了眼桌上的包袱,不耐煩的對楊保揮了揮手,“滾吧。”這事兒到此就結束了,如今的錦衣衛威勢不比以前,但真發起狠來,也能夠讓他們這些下水道的老鼠吃不了兜著走,雙方都不愿節外生枝,也算是心照不宣了。
眼見楊保等三人離開,李鋒掂了掂桌上的包袱,眼睛一亮,低聲說道:“喲,不錯,至少五六十兩!”
張璟也是一笑,“不錯,不錯。”總算是見著大錢了!
“老規矩,你七我三。”李鋒打開包袱,就要分錢。
張璟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三哥,我打算尋個門路,這次就生受了。”
李鋒聞言,卻是收回了手,“說甚呢,既然賢弟你要尋門路,這次哥哥就不拿了。”揮手制止了想要說話的張璟,李鋒笑道,“你知道我家的情況,我爹、大哥、二哥,都有俸祿,你就別跟我客氣了。”
張璟聞言,拱了拱手,“謝三哥,還是按先前的規矩來。”他知道李鋒說的輕松,但實際上,他家的情況不比自家強多少。李鋒的父親李奎也只是個錦衣校尉,至于他的大哥李鋼、二哥李鐵,跟他一樣,都是軍余,雖然有差事,但就那么點俸祿,一大家人嚼谷,怎么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