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那天,姒傲很平靜的在房間里待了一上午,成績并不理想。姒傲去了外省一個并不發達的小城市。臨行前收拾行李的時候,在一堆日記本小雜物里翻出一件白色衣服,衣袖上的字跡在清洗的時候已經有些看不大清楚了,但是偃子毅三個大字還是猝不及防的讓姒傲愣了。
偃子毅走了,她知道。
高三的光榮榜上沒了他的名字,整整一年時間沒有在校園里看到過他,李鑫濤一行人看到姒傲也不再笑嘻嘻地跑來打趣。偃子毅三個字成了姒傲掩藏于心不敢稍許外泄的秘密,身邊的人也好像忘了他的存在一樣,關于偃子毅一星半點的消息都沒有。什么時候走的呢?姒傲不得而知,走的突然,連正式告別都沒有。想起過往種種,好像大夢一場。想念又如何呢,一個不告而別的人,又該以什么身份去打聽他的去向呢,最怕的就是自己自作多情。可能我們一直都是兩個世界里的人吧,姒傲心想。
大學生活并沒有想象中的美好,每天確實最多也就四節課,但是沒人說過四節課就是一天。課外活動也很豐富,各種各樣的團建,比賽,還有聯誼,似乎比高中兩點一線的學習還要累。林韻和彭哥留在了省內,老王則去了更遠的北方,大家漸漸的少了聯系,假期有時間會一起約著吃個飯。老李頭和木頭上大學沒多久就先后有了女朋友,姒傲看著朋友圈官宣的文案還跟林韻打電話激動了好久。
“羨慕的話,你也談一個嘛。”彭哥在群聊里慫恿姒傲。“那還是算了,一個人自由慣了,單身倒是也不錯。”姒傲笑嘻嘻的回復。“嘖,母胎solo經典語錄了屬于是。”老王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損。“說的好像某人自己不是母胎solo似的,上大學這么久了也沒見你給我們看看對象嘞?”姒傲隔著屏幕張牙舞爪,老王隔著屏幕長嘆一口氣:“這里只有無情的大漠和呼嘯的帶著沙塵的風打在臉上。”
韓哲畢業那年就應征入伍進了部隊,姒傲親眼送他離開,想起自己曾經寫在許愿墻上的夢想,又想起自己慘不忍睹的高考成績,眨眨眼睛,拍拍韓哲的肩,擠出一個微笑:“很棒,等你回來,我請你和冉心雨吃大餐。”
失去夢想的姒傲過上了沒心沒肺的大學生活,每天掛在嘴邊的就是:“待會兒吃什么。”和室友們一起打打鬧鬧也樂得自在,看到帥哥也會激動的跳起來,偶爾也會遇到人搭訕,卻每次都冷著臉禮貌而又客套地說一句:“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身邊的人都很不解:“你哪兒有男朋友欸。”姒傲又是沒皮沒臉的笑:“我的愛豆啊!我已經是有夫之婦了好吧。”大家撇撇嘴,也沒當回事兒:“切~又來這套。”
情人節那天,校園里的小情侶們成雙成對的,姒傲和室友們在干飯的路上狂奔,一路縮著腦袋看別人秀恩愛又尷尬的跑開。“我說,咱們這群單身狗能不能有點出息,咱要走的雄赳赳氣昂昂!”“說得對!戀愛哪有干飯香,花又不能吃。”
幾個人笑著鬧著,姒傲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怎么了,姒傲你想買花啦?”姒傲擺擺頭,身體卻很誠實的走進花店,指著一捧明艷的小黃花問店主:“你好,我想買這個。”店主是個很和善的大姐姐,笑瞇瞇的走過來:“小姑娘,送男朋友啊?那你品味還挺獨特的,好多人都買玫瑰之類的送人呢。”姒傲有些尷尬:“我是給自己買的。”賣花姐姐笑起來,拿著花進去包裝。姒傲掏出手機付錢,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姐姐,我能問一下這是什么花嗎?”
“這是黃色波斯菊,據說花語寓意還蠻好的,具體的我也不記得了。”
“黃色波斯菊,”姒傲似懂非懂的小聲呢喃,接過花,“謝謝姐姐。”
“不客氣,歡迎下次光臨。”
幾個室友眼神怪怪的看過來:“好家伙,剛還跟我們一起喊著單身萬歲的口號,下一秒就進花店了嘿。”姒傲揚了揚眉,笑的狡黠:“并不沖突。”
轉眼入學已滿一年,又是一年暑假,熬過期末周的姒傲興沖沖拉著行李回家,表弟也成功脫離高三苦海,端著手機打游戲。姒傲沒話找話,一臉八卦地坐在他對面:“哎嘿,笑著都畢業了,老實交代,在高中有沒有喜歡的姑娘啊?”帶著些逗小孩的語氣。一心顧著游戲的表弟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看了不正經的姐姐,沒說話。
姒傲一看這表情,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來了興致,軟磨硬泡,舉著手發誓:“我一定不跟你爸媽說,真的。”
表弟草草結束游戲,把手機扔到一邊,一臉坦然:“有啊,怎么了。”
姒傲兩眼放光:“然后呢?”
“畢業了唄。”
姒傲瞳孔地震,“就這?沒有在一起沒有后續?”
表弟一臉的漫不經心:“她才剛過本科線,虧我每天給她講習題,結果高考她還只考這么點分數。”也才考個普通本科的姒傲啞然,忘了表弟這廝傲人的好成績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我好像被冒犯了。”表弟后知后覺:“哎呀,姐,我不是這個意思......”姒傲起身就走,急得表弟有些結巴,姒傲回頭調皮一笑:“逗你玩的啦,我才沒有這么小氣嘞。”走進房間帶上門,又想起偃子毅。他成績那么好,應該也考了很好的大學吧。姒傲有瞬間的失落,自卑感涌上來,幸好他離開了,不然看到我這糟糕的高考成績,估計也會嫌棄。幸好他不知道,姒傲自我安慰著。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許芊芊那廝畢業快一年都都沒有聯系過,卻突然發消息邀姒傲一起出門逛街。姒傲拗不過,頂著大太陽匆匆打車趕過去。剛下車,還沒來得及轉身許芊芊就沖上來,活蹦亂跳的。姒傲看了一眼在旁邊笑的一臉寵溺的李鑫濤,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徘徊:“你們不會......”
李鑫濤完全褪去了當年毒舌的模樣,整個人變得成熟了不少,在一旁笑而不語。許芊芊大大方方挽著他的胳膊:“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你所見,我們在一起啦。”
姒傲瞪大了雙眼:“什么時候的事啊?!”
“也就幾個月以前。”看著兩個人膩膩歪歪的樣子,姒傲都快忘了剛認識那會兒他們倆是什么樣子了,不禁感慨:“真的是歲月荏苒啊,要我當初怎么么也沒猜到你們倆會是一對兒啊!”
許芊芊撇撇嘴,故作埋怨:“你看你,一點都不關注我,我都在朋友圈官宣過了。”
姒傲無辜臉:“我也沒你微信呀。”
“哼,都是借口,我在QQ也發了。”
“啊,我沒刷到欸。”姒傲尷尬一笑,“請你吃東西賠罪怎么樣?”
“那我就先記著,等以后好好宰你一頓。畢竟......”許芊芊話鋒一轉,和李鑫濤相視一笑,“今天是我們請你吃飯。”
姒傲一愣,旋即笑了笑,點點頭。
“話說小四啊,你在大學,沒有談對象嗎?”許芊芊看著變得有些沉默的姒傲,疑惑發問。姒傲垂下眸子,淡淡笑了笑,搖搖頭。
“那你和偃子毅呢?我感覺你們高中那會兒有點不對勁啊,你說對吧。”許芊芊胳膊捅了捅李鑫濤。姒傲心里一沉,又帶著些竊喜,故作平靜的保持沉默,偏頭看著李鑫濤。李鑫濤看著許芊芊應了一聲,感受到姒傲投來的目光,輕咳一聲:“你別看我,我和他很久沒聯系了。”姒傲有些尷尬,但是極力穩住臉色,淺笑一聲:“我倒是什么也沒說啊。”許芊芊看這兩人這架勢,似乎明白了什么,岔開話題:“姒傲你別搭理他,看看有啥想吃的。”
“哦,差點忘了,快跟我加個微信。”許芊芊一拍腦門,掏出手機,兩個人加了好友。晚上回到家,姒傲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在好友里搜索偃子毅的名字,頭像還是灰的,已經很久沒在線了。他的網名是藍按,姒傲特意在網上查了一下------“藍按已遇釋槐鳥”,是很多情侶愛用的網名。“還挺浪漫的。”姒傲自顧自的嘀咕了一句,還是專心追星省心,便不愿再想。
轉眼就是大二的學姐了,姒傲趴在陽臺上看著樓下懵懵懂懂的新生,有些發愁:“唉,每天干飯又有新的競爭者了。”被室友拖著下樓去新生招待處湊熱鬧,坐在樹蔭下沒精打采都刷著手機,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學姐?”
姒傲詫異回頭,是個學弟,手里還拖著行李箱,秒變客氣笑臉:“怎么啦?找不到宿舍?我帶你過去吧。”學弟靦腆的點了點頭,姒傲馬上扛著大包小包跟室友說了一聲就在前面帶路,一路氣喘吁吁不帶停的。男生宿舍樓下,姒傲喘著粗氣放下東西,學弟有些不好意思的從身后趕過來。
“我不方便上去,就送你到這了。”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開,卻被叫住:“學姐,你高中讀的二中對吧?”
姒傲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這個陌生的面容,有些驚訝:“你認識我?”
學弟點點頭:“在學校見過幾次。”
“你叫什么名字?”
“唐圓。”
姒傲皺了皺眉,搖搖頭:“不認識。”怕自己語氣不太好,又沖唐圓笑笑,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那咱們是老鄉啊,加個聯系方式,以后有啥困難跟我講。”學弟乖巧地點頭,電話響起,姒傲朝他揮了揮手,“那我先走了。”掏出校園卡拿在手上邊走邊接電話,“去南食堂吃飯?行行行,我馬上就到。”
唐圓看著姒傲的背影,目光掃到鑰匙串上那個已經有些發黃的史努比,眼看著姒傲已經走遠,撓撓頭開始搬行李。
“喲,舍得回來啦?不跟學弟跑啦?”幾個人看著姒傲一路小跑,忍不住調侃。“哪里~順手幫個忙而已,走了啦。”幾人手挽著手一路說說笑笑。
“姒傲,你好好走路行不行,老往后看什么?”
“身后有人?”
“也沒發現有誰啊,她就這個習慣,奇怪的很。”面對室友們的吐槽,姒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無話可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養成的習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彭哥突然發個微信號過來說換了號,讓姒傲添加新的微信。猝不及防的讓姒傲一度以為是騙子,趕緊撥了個電話過去。彭哥在電話那頭很是無奈:“哎呀,真不是騙子,真的是我本人。”
姒傲看著屏幕那頭眼睛不斷盯著屏幕外的彭哥,雖然有些納悶,但還是乖乖照做。
“加上啦,記得通過一下。”彭哥卻好像有些急事:“我晚點通過,先掛了啊。”
姒傲全程懵逼,點點頭:“那我把你原來那個號刪啦?”
“刪了干嘛?”彭哥掛斷電話的手頓在空中。姒傲一臉認真:“你不是換號了嗎,那個沒用了。”彭哥瞳孔地震,盯著姒傲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姒傲有些納悶地看著他:“怎么了?”彭哥有些語塞,平復了一下,半天擠出來一個字,“好。”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直到晚上姒傲洗漱完畢,才收到好友申請同意的通知。
“你忙啥呢,下午加的你,晚上才同意啊。”對話框里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不斷跳動,姒傲等了一會兒,彭哥只是淡淡來了句:“沒什么。”感覺可能心情不太好,姒傲不敢打擾,便找老王打游戲去了。
“彭哥換微信了?”語音那頭的老王驚訝不已,“他怎么不跟我說一聲,我找他算賬去。”
姒傲聽到嘟嘟的掛斷聲,愣了,無奈的摘下耳機,嘟囔了一句:“真是行動派。”關了手機倒頭就睡。
第二天早八課,姒傲趁著課間趴在桌上補覺,手機震動通知新消息,姒傲強撐著惺松的睡眼點開新消息。林韻發過來一個大大的笑臉:“小四啊,生日快到了吧,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禮物呀。”姒傲瞇著眼睛笑,發了句語音過去:
“生日愿望?想要個大帥哥算不算?”
然后把手機調成靜音狀態,倒頭就睡。
上課鈴聲響起,姒傲迷迷糊糊起身拿起手機掃碼簽到,又看到幾條新消息。林韻一連發好幾條消息說有時間想來找姒傲玩,見識見識其他地方的風土人情。給姒傲激動的一下子精神了:“好啊!什么時候來啊,我想死你了。”林韻可能也在上課,沒有秒回,姒傲高興的不行,不斷劃動著聊天界面,在心里計劃著等林韻來了帶她去哪兒吃東西。掃著掃著突然發現不對勁,課間發的那條語音去哪兒了?姒傲看著聊天界面,心下一慌------不會吧,不會發錯了吧。
果不其然,最終在彭哥的聊天界面找到了那條語音,已經撤不回了。
“我睡糊涂了彭哥,發錯了,你就當沒看到哈。”
“你生日?”彭哥這次反應迅速,秒回消息。
姒傲有些不好意思:“這是發給林韻的,發錯了。”
“沒事。”
上了大學的彭哥變得有些高冷,姒傲老覺得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了隔閡,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林韻傍晚才給姒傲回了個電話,兩個人做了好多規劃,姒傲生日正逢小長假,林韻說跟老王和彭哥他們說一聲,到時候可以的話就過來陪她過生日。姒傲激動不已,興高采烈地跟林韻介紹了學校的大致布局,怎么打車,怎么聯系自己,自己在哪個校區,學校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等等。然后就日復一日的盼著生日的到來。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彭哥突然讓姒傲發個定位,姒傲馬上發了過去。
“你們已經到了?”
“還沒有。”
“哦,那我明天手機不設置靜音,你們隨時聯系我。”
“好。”
第二天一早,姒傲早早醒來,守著手機等電話,婉拒了室友們的邀約。天氣不太好,姒傲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有些擔心,打電話給林韻,沒人接聽,心里有些焦灼。一直等到中午,林韻發了條信息過來道歉,說是家里突然有點事情,被媽媽叫回去了,不能來找她玩了。
姒傲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埋怨,只能安慰林韻沒關系,讓她好好處理家里的事。一個人去食堂里吃午餐,宿舍里安安靜靜的,姒傲躺在床上刷了會兒手機就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手機鈴聲吵醒。唐圓發消息過來:“學姐,你在宿舍嗎?能幫我個忙嗎?”
姒傲被吵醒,還有點懵,平時從來不敢麻煩姒傲的唐圓突然直接打電話過來,姒傲很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有什么事?”唐圓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說話結結巴巴的:“學姐,你能不能來我這里一下,我......當面跟你說行嗎?”
姒傲略加思索,迅速下床:“行,你別慌,我馬上就來。”
姒傲匆忙換好衣服跑下樓,在宿舍樓下才反應過來沒帶傘。看著雨也不大,懶得再上樓拿,姒傲一頭就鉆進了雨里。遠遠就看到唐圓站在大廳里,姒傲跑過去,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怎么了?”唐圓面色古怪的看著姒傲身后,“出什么事了?你看什么呢?”姒傲皺了皺眉頭,轉身,愣住了。
一束黃色波斯菊出現在面前,“同學,方便加個微信嗎?”
偃子毅眉眼依舊,笑瞇瞇的湊到她眼前。姒傲愣怔的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在這?”
“生日愿望?想要個大帥哥算不算?”
熟悉的聲音響起,姒傲尷尬的撲上前想要關掉偃子毅的手機。偃子毅笑瞇瞇的把手機舉得老高,拿花的手順勢抱住姒傲,彎腰附在她耳邊,輕笑一聲:“生日快樂,還有------
想見我的愿望不算愿望,叫望夫。”
姒傲恍然大悟,推開偃子毅:“彭哥的小號,就是你?”偃子毅見勢不妙,故技重施,一臉無辜:“我們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好友申請嘛......”姒傲沒說話,掏出手機改備注,嘟嘟囔囔:“我說彭哥怎么變得怪怪的呢。”
唐圓在一旁被晾了好久,趁著二人冷靜下來,弱弱舉手:“學姐,學長,我......先走了哈?”偃子毅笑瞇瞇的點點頭,姒傲還沒來得及開口,唐圓就一溜煙跑了。“你們......認識?”姒傲盯著唐圓的背影,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高中體育部的學弟嘛。”提起高中,姒傲點點頭,轉身就走。
偃子毅打著傘追出來:“哎,這還下著雨呢,都成年人了,怎么還是下雨不打傘。”“你管我?”“沒有沒有。”偃子毅狂搖頭。姒傲停下腳步,看著偃子毅手上已經有些蔫了吧唧的花,冷靜下來:“高三開學我抽屜里的花,你送的?”偃子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嗯,好看吧,特意挑的黃色波斯菊呢。”
“什么意思?”
“花語和你很配。”
“初戀,高潔,自由,爽朗,永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