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熒看了他一眼，見他在認真地聽，這才放下心來，繼續說“且不論一時之氣能盛行多久，就江城近些日子現狀看來，有人囤貨居奇，有人刻意壓價，又不時價格飛漲，大順立國也不過幾年，就算有心扶持商業也還沒成熟的條件，你從這條街往外走，江城市面上的金桔大多已經賣不出去了，像阿炎哥上次，我猜的沒錯的話，他那一車金桔拉去縣衙，都沒銀子賺。我見過他們家的地，那么一車，也差不多是十分之六七了吧。”

顧昭沉吟，青熒說的沒錯，他雖不是很懂這方面的事情，可是至少比常人好些。能隱約察覺些不同，只是沒想到，江城出身的青熒也能如此敏銳。他眼里贊賞毫不掩飾，又自謙道“我其實也并不是很懂這個，但是聽你這么一說，似乎真的很嚴重，那依你之見，江城要如何走下去呢？”

他有意試探，而青熒像是渾然不覺一般，風從她鬢角溜過，吹起一綹細發，她眼里看著街上的行人，仿佛透過他們，看到了，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江城，顧昭不知道她此刻心境如何，卻知道，青熒必然不是普通的一個人，這個女子有魄力，同樣也有復雜的情感，她一眼望盡的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那種云淡風輕與似乎與生俱來的信心。

可哪有什么與生俱來，青熒說“我覺得，江城只是缺少一個機會。之前我就隱隱覺得江城物品雖不說豐饒，卻也絕對不會一直是滯銷的狀態，直到金桔之氣從宮廷始，我才明白，江城是缺少了一點名氣，還有，一條路。”

顧昭疑道“路？”

“對!一條路!”

青熒靠著身旁的大樹，眼神定定的望著遠近的江城，緩緩地說“江城由中心劃水而分，其水自流，每年六七月水多，冬季會有結冰，再拋去化冰的日子，其余的月份可走水路商道。至于陸上，江城東臨灤州，與其不過數百里，西邊則是大順的商業中心，而向北，過三城則是京城，如此位置為何貧瘠？不過是自上朝某戰后商路被毀壞，沒人愿意掏大把銀子幫忙重修罷了。一直到今天，它連商路都沒有一條，只能靠泥濘難行的土路。這種條件，你說，誰會來行商呢？？更何況，即使他們想來，這路又難行，實在是沒得賺。你看著現在它人多了些，可見過多少個熟悉的面孔？”

青熒沒等他說話，便自己說道“很少，真的很少!”

顧昭一時被她驚的說不出話，青熒這個人，在他身邊的時候便一直是不卑不亢，她藏著心事，又坦率異常，這人分明不尋常，卻偏偏又如此平凡，他有時甚至也疑惑這是一個怎樣的人，所以會把她留在身邊探尋，而青熒當真是激起了顧昭的探求欲，是他古井無波的生活中的一點佐料。

是興味。

她是他顧昭來人間的興味。

顧昭隨著她的說辭輕喃出聲“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