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巳深輕蔑的看了宙主方君一眼,而后展臂一振,將黑色鐵索震碎,他就站直千瘡百孔的身體抓起整個海淵國的厲鬼,厲鬼如紅色的龍卷風四面八方如離弦之箭向他的傷口沖去…
宙主方君的黑衣凌亂不堪,長長的黑發卷如黑龍。雅巳深痛恨的看著宙主方君:“強大如你,能奈我何!看著我自毀,看著你心愛的人厲鬼纏身,你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個廢物,等著玄洞出現吧!”
此刻的宙主方君木然的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軀猶如巍峨的山,只是站在那里,任憑風鬼掠過,他想不明白,有什么樣的怨讓一個人連命都不要也要報仇…一直高高在上的他,太不懂人性,亦不懂人心…想著想著他的右手覆蓋在自己胸口,心臟傳給他規律而輕柔的起伏,此刻他好似忘卻了自己和火旗的存在……晃眼間,地上已然出現了一個牛眼大小的黑色的空間,那空間像個暴躁的魔頭,只管張著嘴巴大聲哭鬧,把周圍的一切都吸進它嘴巴里,它慢慢生的越來越大……
很快,海淵國不復存在,全部變成了黑色的吞噬空間??臻g里回蕩著哭喊聲,山崩地裂聲雷雨聲,火海洶涌聲,爆炸聲……聲音混雜在一起,沖擊著耳膜,漸漸地,逼著宙主方君清醒。宙主方君的力量在渙散,他急忙掠奪來三千焱所有異人身軀,那些異人不掙扎,目光呆滯身不由己地懸浮在玄洞上空,他們的身體化作一道道細長高聳的冰塔,這些冰塔如棱鏡能折射來星球所有的力量填入玄洞來減緩玄洞對宙主方君力量的吞噬,宙主方君,是宇宙的主宰,每一顆星星都是他的替身。
玄洞之中,是破碎的時空,宙主方君與火旗一同被吸了進去。
半懵半醒的,宙主方君還是難以置信,玄洞就這樣產生,而他眼睜睜的看著它發生,卻只是呆滯的觀察著,沒有半分阻攔,其實當時,他完全可以擋在雅巳深身前,用自己的力量阻止他的自毀,許是沒有見過玄洞吧,這個一直存在在想象和防御里的敵人,他都好奇它究竟是什么樣的。這雅巳深執念已深,活著也是心心念念要皮要心的,玄洞已出,三千焱最先一個玩完消失,還人族異人爭來爭去的…嘖嘖嘖…宙主方君不自覺的發出一聲感嘆…
“你為什么護著異人首領?我受了跟多罪,被異人驅逐海上,被異人推下懸崖,被異人占領家鄉,你為什么要護著他們?”火旗憤怒而無力,玄洞里,兩個人的力氣早就被吸去了大半。
宙主方君轉頭看向她,才發覺他們躺在一片烏漆麻黑的天地中,身下是亂石雜草,奇形怪狀的尸體陳列身旁,末世之息。玄洞內會出現時空錯亂,宙主方君一點都不奇怪,不過火旗還在,倒是十分欣慰。
他枕著手臂看向火旗淡淡道:“異人來自暗鄉,他們雖生于黑色土石,骨肉卻是晶瑩無比,他們的身體就像透明的棱鏡,能把宇宙的能量折射滋養我安眠時的身體…他們有重用,我為何要殺?”
火旗憤怒猛地做起身子:“自私鬼!”
宙主方君不緊不慢的也坐了起來,他笑著回應道:“你想要我屠滅異人,難道不是自私?”
“我為了人族!”火旗理直氣壯。
“得了吧…”宙主方君懶散起身溜去火旗身邊,愛撫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時代更替從來不是一人一志,都歸天時地利人和,天時地利人和到了,不更改都不行…放棄執念吧。世界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火旗抬頭看著他,目光里閃爍著懷疑,她決然開口:“這世界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嗎?”
宙主方君手指一滯,轉而坐在她身邊,無奈一笑:“只怪大道誕生宇宙,只怪宇宙生我…”
火旗不明白…他卻深出胳膊攬住她窄窄的肩淡淡道:“凡存在,必有生克,必有身不由自的時候?!?
火旗肩膀一晃,將他胳膊甩出去,邪了他一眼,抱起胳膊道:“又找借口!明明是你不愿意幫我!”
宙主方君重重嘆息一聲向后一道,胳膊無力一癱:“我要死了……”他目光平靜,只留著淡淡的白光,語氣也是極其平靜,好像說吃喝拉撒一樣平靜。
火旗心頭一緊,她爬去宙主方君身邊,抓著他腦袋心虛的說:“少來這一套!給我起來!”
宙主方君依舊不悲不喜目光沉靜的看著她,一向話多的他竟然沉默…
火旗的心被大石頭砸中,咚的一聲…她喉嚨干干涼涼的,舌頭也冰涼起來,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異人沒有奪走你什么,你依舊有完整的身軀,依舊有容身之處?!卑察o許久的宙主方君說。
火旗木然低頭,僵硬的脊骨發出令人牙癢的摩擦,被異人吞掉的腿復原了,就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
“是夢嗎?我是不是還沒有醒?”火旗皺著眉頭。
“玄洞出現了…它出現,我的力量會渙散,等力量散盡,我就死了。”宙主方君平靜著。
“怎么消滅玄洞?”火旗毫不猶豫的問,她認真的樣子宙主方君倒覺得可憐,如果無奈她也不會這么認真吧…
“玄洞出現就不會消失,一直把宇宙吞盡,直到玄洞里再次長出一個起點,新的宇宙會誕生,它會把玄洞撐爆…無盡只有無盡才能填滿……玄洞無盡,起點也是……”
“那起點出現時,你會怎樣?”火旗焦急的問。
宙主方君垂下眼睛,不與她的熾熱的目光交匯:“起點誕生時,新的宇宙就已經出現了…”
火旗渾身無力,心跳也十分沉重…她顫動蒼白的唇,無力道:“瀕危的蟲子吃掉強壯的宿主…玄洞吞掉舊宇宙,新的起點要依托舊的宇宙而生…如此更迭,我怎么和你在一起!”
宙主方君目光顫動著…不知所措…
“我都聽見了!在海淵國!你說你喜歡我!”火旗大聲說道。她不善于隱藏心跡,如此浪漫的話被她大聲吼出來,倒覺得有幾分悲壯。
宙主方君看著她因用力哭喊而漲紅的臉,竟然懶散坐起身戲笑著捏著她的臉:“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沒必要裝死了!我還怕你不同意呢!”
火旗愣了愣,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剛剛她真的以為要失去這宇宙里最親近的人了,從此逍遙也好,蕭索也好,和平也好,戰火也好,再也只是一個人,生死孤寂,她十分受不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她認真的問,半分不責怪宙主方君的玩笑態度。
宙主方君站起身,低頭看著她,信誓旦旦:“當然真的了!”
火旗抬起袖子抹干涕淚,起身就宙主方君屁股一個飛踢:“雅巳深你個老東西!老狐貍!敢玩笑我!”終于知道往來有時日,她越發肆無忌憚了。宙主方君喜歡她這個樣子,若是在面對銷逝的日子里,她整日哭哭啼啼,不得把他煩死。
宙主方君順勢抓過她踢過來的腳,她力氣很大,宙主方君借住她踢過來的余力,掌心還震痛片刻,他假意皺著眉頭將她的腳往前一推,火旗身子向后一仰,一個后空翻落地,沒有四腳朝天摔倒如他的愿。
“小兔崽子,我不喜歡雅巳深這個名字,以后別叫了。”他一副神氣樣子,像是無比厭倦這個名字似的。
火旗倒是第一次看她師父臉上有這么多表情,這家伙,可是堂堂宙主方君,也掉進七情六欲的坑里了?可惜可惜了…她腦子一轉眼睛一亮,即刻恭敬抱手行禮,言辭圓滿,字字清晰:“大君何曾有過凡名?不過是小人我生生世世蹉跎,愚笨記錯大君的名字罷了?!?
見她小小的個兒,學著恭敬實則封閉的語氣,宙主方君伸出大手打歪了她的腦袋:“我可是喜歡你,要你在這跟我學狗腿子?”
火旗白了他一眼,轉身躺著腳下異尸,朝著遠處隱隱光亮處走去,邊走邊酸道:“不識抬舉!”
“我在宇宙游蕩,見慣了美好,你能在我的眼光里脫穎而出,還不算識你的抬舉嗎?”宙主方君跟在她背后,挺直身子盤著胳膊隱隱夸贊道。
火旗轉身理論,正好撞在了他腰上…紅衣裳白頭發的女子倒頗像個毛絨絨的玩具被他擺弄著。這頭頂腳下的天地與三千焱沒有什么區別,只是這里已經被戰火蕩滌很多次,剩下的也只有三千丈戰灰和灰塵之上驕傲以活著反抗戰爭的生命。
火旗抓緊宙主方君的衣袖向遠處望去,明暗交界的天地有一簇高樓大廈高低錯落的鋼筋骨架,它們就像大風大雨后的莊稼,七零八落,根不舍的插在土里。仔細看著就像一個胸口被砸下一個大坑的人,他就坐在地上,凝視土地,日月消逝,徒留一副著了灰的白骨…
宙主方君摸摸她的腦袋道:“看什么看的這樣出神?”
“師父,我從未想過三千焱會是這樣一副可能在我面前?!被鹌煲琅f看著遠處。
宙主方君捧起她的臉,愛昵的揉了揉,竟然忘了回答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