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武曲星疑云

王福清醍醐灌頂般興奮地喊道：

“哦！對對！它成星于二十五年前，第一次放亮在十三年前，初時在帝星周圍，很快遷至北面，盤旋北面十多年未動，最后一次見它是在十年前，光芒已黯淡，若隱若現(xiàn)，直至完全看不見?！?

王福清這幾年鞠躬盡瘁，星象軌跡每日都清楚記錄在案，這些內容他早倒背如流。

“那就很清楚了?！彼H為得意地笑道：

“成星于帝星附近，說明他很可能就是皇族中人，亦或離皇帝近的人。這個人十二歲就已建功立業(yè)，這個范圍就很小了。接下來就是排查皇族中、先帝或是皇上身邊二十五歲左右的，英武勇猛的男子，尤其是調派往北面的人。”

李皓軒眸色沉冷，若有所思，沒想到欽天監(jiān)還可以這樣用，這個皇后還真是給她提供了一種全新的思路。她倒也不是一無是處。

“正是如此！娘娘莫非也研究過命理學？”王福清好奇地問道。

章淑婉抿嘴一笑，又胡謅道：“本宮待字閨中時，有一云游道士，說我骨骼清奇，貴人命格，便略教了我一些皮毛，用以辨明事理?！?

“哎呀，娘娘天資聰穎，見識過人啊！老臣佩服佩服。”王福清心悅誠服地說道。早聞皇后娘娘飽學多聞、博古通今，有治世之才，今日所見，果真名不虛傳啊。

章淑婉心想，你把推演過程說得如此詳細，那君王當然沒心思聽進去了，他要的是對他決策有幫助的建言。可惜那迂腐的王福清看不明白。

她有些無奈，這皇帝比她還廢柴，這么多年來，星象不斷預警，他都視而不見。

太后也暗暗點頭，很少有人能將星象命理剖析得如此明白，這個兒媳當真越看越不簡單。

“寶郡王！這星象說的不正是九殿下寶郡王嘛！”樊冀突然脫口而出，李皓軒銳利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寶郡王？”眾人仿佛如夢初醒，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太后一怔，臉色微微一變，似有不悅之色。

德公公感嘆道：“九殿下生下來就力大過人，一歲受封寶郡王，先帝賜封地北境，尚在襁褓之時，就隨齊大將軍遷往封地，十二歲隨驃騎軍出征，平定四潘王之亂，拜為大將軍?！?

他是宮里服侍過先帝的老人，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他話鋒一轉：“星象確是像極了九皇子，可是……”

沒等他說完，王福清就難掩內心興奮地問道：“敢問太后，可否將皇九子的生辰八字告知微臣，待微臣再仔細推算核驗?！边@有了目標，再反過來推演就容易多了。

太后微微頷首，玉昭姑姑忙找來皇九子的生辰八字，果不其然！正是武曲星位格！

“那還等什么，趕緊派人找王爺回來共商御敵之策啊。”章淑婉雀躍道。心想還挺簡單，自己不過是點撥幾句，這事情就開始往好的方向轉變，圓這天命也不難嘛，看來飛升上仙指日可待??！她開始有點飄。

“對呀，怎么就沒想到這出呢？”樊冀也開始興奮起來：

“若寶郡王率驃騎軍橫掃北齊遂平郡，再以此為跳板，挺進大梁國都邑昌，不僅可解我京都之圍，還能同時削弱北齊、大梁兩國的實力，實在是一石三鳥之計啊。”

北齊被大梁和南唐兩個大國包圍，其遂平郡與大梁國都邑昌接壤，又與南唐北境的葛達爾沙漠相連。

皇帝不滿地掃了他一眼，這個樊冀今日反常得很，平素謹言慎行的人，今天卻屢屢提及一個死人。

李皓軒陰著臉默然不語，良久才緩緩地敲打他說道：“十年前寶郡王和齊大將軍率驃騎軍御敵，不幸葬身葛達爾沙漠，整個軍隊無人生還?；屎髣側雽m不知情，難道樊將軍你也糊涂了嗎？”

章淑婉瞬間懵了，剛有些眉目，線索又斷了。她心想不能吧！這些將星都是天人下凡，自帶天命的，哪有這么容易掛，再說十年前也沒聽說有哪個將星隕落啊。

幸虧還有個兢兢業(yè)業(yè)的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這是她目前在人間推演天數(shù)的唯一線索了。她于是不死心地問道：

“王大人，那武曲星可是隕落了？為何這十年來未見其軌跡？”

沒想到，那王福清挺直了腰板朗聲說道?！盎鼗屎竽锬?，武曲星沒有隕落！”

此言一出，舉座嘩然！太后和皇上交換了一下復雜的眼神?；噬蠈嵲谌滩豢扇蹋浅獾溃骸斑@事在先帝時期就已蓋棺定論，現(xiàn)今的北境北陵鎮(zhèn)還有寶郡王和齊將軍的衣冠冢，如今你竟說皇九子沒有死？你是何居心??！”

德公公也幫腔道：“先帝在時，曾先后派過三批大內高手深入沙漠腹地，找尋寶郡王及軍隊的蹤跡，均無所獲啊。”當年暗衛(wèi)們把北境幾乎翻個遍，如果不是埋骨黃沙，這么龐大的軍隊，怎么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頂著巨大的壓力，王福清身板挺得更直了，今夜是他的高光時刻，這么多年來不受重視的委屈終于釋懷。他自信鑿鑿朗聲說道：

“臣是從天象推演天數(shù)，即便是先帝在世，臣也是如此說。臣幾十年來每夜堅持觀測天象，從無遺漏。這數(shù)十年來未曾見有將星隕落，所以臣敢肯定武曲星尚在人間，只是不知為何尋不見，倒像是被人為遮蔽一般。”

章淑婉暗自佩服這個老頭，幽冥地府的水月澗能直接看到星象的倒影，那可是一比一的星河圖，她都懶得去看。

她可以想象王福清每天瞇著老花眼抬頭使勁找那些星星點點有多不容易，這么好的監(jiān)天官，竟然沒被重用，難怪這南唐被人打得團團轉，都要打到皇都來了。

李皓軒冷笑一聲，不置可否，心想反正死人不會說話，你縱使巧舌如簧，也死無對證，一句尋不到，將星被遮蔽了的鬼話就能把人都唬弄過去，這些神棍真是對國家無益。

王福清的話，在太后心中自是有份量的，皇上以為她迷信神怪之說，殊不知這里還有一段過往。

當年她只是小小的選侍，在后宮如云的佳麗中是那種微不足道的存在。當年的王福清，還只是一個跟在老監(jiān)正身后的小欽天官，因著先太后篤信命理相術，他常隨老監(jiān)正進宮推演天數(shù)。每逢見到她，這個小欽天官必一絲不茍地行大禮。

她暗中觀察，見他對別的妃嬪也并未如此，終于有一次，她忍不住詢問之：“我只是個小小的選侍，大人為何行此大禮？”那王福清一本正經答道：“我是給日后的貴人，母儀天下的太后行此禮！”

她不禁“噗嗤”一笑，她家道中落，論相貌才情在宮中也一般，在講究門第等級的南唐后宮，她進宮三年多都未得皇上寵幸，何來的母儀天下之說。然那小欽天官卻正色道：“小主日后必大富大貴，且母憑子貴，執(zhí)掌天下?！?

她雖未全信，但卻將這小欽天官的話放在心里。后來她果然步步登天，并母憑子貴封為貴妃，先帝沒有立后，所以她雖以貴妃身份執(zhí)掌后宮，母儀天下，卻不是皇后。先帝死后，命她攝政，她作為攝政太后又執(zhí)掌天下三年，直至兒子根基穩(wěn)固，才退居幕后。